从刚复活过来那段时间起,胡丽就一直想着把房子要回来,让李老太那些人滚回他们自己的房子去。    眼看着已经入冬了,胡丽可不想在柴房里过上整个冬天。    于是,她时时寻思着机会和办法,却不想,这机会很快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事情还要从那次元河妈上门来,吵着要讨回彩礼钱讲起。    那天,胡丽放下话后,便回屋睡觉了。宣传队长几边都不想得罪,觉得自己再留下来也是自讨没趣,就随意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元河妈对李老太依依不饶,要她一定得给自己一个交代。李老太宁死不退彩礼,咬死了说胡丽已经是他们家的人了。    “是啊,元河妈,”李彩在一旁劝元河妈道,“那孩子怎么得也都算过门了啊,哪有再让我们退彩礼的道理。”    “呸!”元河妈不客气地呛了李彩一句,“她进门了?她还没迈进我们家门呢!”    其实元河妈的心里也很矛盾。说她不后悔这件事,那是不可能的。可是一想到自己儿子的条件,能娶个过得去的媳妇也实在太难。要是胡丽最后没娶进来,可就不一定能再找个愿意的媳妇了。于是,每当想到这儿,她又会觉得只要胡丽能跟自己回去,其他的也就算了吧。    想到这儿,元河妈的态度又软了下来,她叹了口气说道:“不退钱也行,让她跟我回去!”    李老太见元河妈那里有了转机。立即让李虎赶紧去把胡丽从屋里拖出来。    “娘!”李虎不情愿地喊了声李老太,暗示她现在的胡丽浑身是刺,可不好惹。    “去,去,”李老太将李彩、李燕也都往柴房推,“你们都去。我就不信了,这么多人,还制服不了一个臭丫头!”    几个人正推搡着,一个跟着元河妈来的中年女人忽然走了出来。她上前制止了李虎他们往柴房走。反而让他们禁声,到门外去再说。    这中年女人娘家在凤阳村,大家都叫她凤阳嫂。    一出门外,凤阳嫂就神神秘秘地与众人说道:“你们不觉得这个胡丽邪性得很吗?以前谁不知道胡丽是最老实听话的孩子啊,哪儿有这么伶牙俐齿、刁钻奸滑的。”    经凤阳嫂一提点,众人也都觉出了其中的蹊跷来。    “我早这么觉得了,”李老太说道,“这丫头就从上次没死成,醒来以后就突然变了。以前很勤快的一个丫头,现在变得又馋又懒!”    “难不成是有妖怪上了她的身?”听了众人的话,李燕也大感其中种种不对劲的地方了。    “就是这个意思,”凤阳嫂同意李燕的话道,“你们想想,除了这个,这孩子怎么会一下子变坏了?元河闹撞客,肯定也和她有关!”    “那你看,是不是要请个萨满大人啊?”元河妈听了几个人分析,又联想到元河的病,不禁心里一阵阵发毛。    “这样,”凤阳嫂打包票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知道有个很厉害的萨满。等下让她过来,保准让那个胡丽现出原形!”    于是,就在胡丽躺在床上做着美梦的时候,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凤阳嫂赶着去隔壁村请萨满,而李老太、元河妈他们,则都在忙着准备稍后做法所需要的东西,什么朱砂、黄豆、鸡骨、狗血,包括祭坛祭品,全都一应俱全。    胡丽睡得正香时,窗外不时有哗啦啦的、像是细碎的小东西砸到门上的声音钻进她的梦里。这声音扰得她心烦,她不情愿地醒来后,听见外面有断断续续的敲门声和一个苍老女人咕噜咕噜地唱着让人听不懂的歌曲。    胡丽一推开门,只见门口花花绿绿的一片。一个供神的桌子赫然就摆在她的门口。    拿着扇子的萨满一见出来的胡丽,顿时愣了一下,一脸吃惊的表情。    李老太和元河妈就跪在那供神的桌前,在他们的身后,是李彩、李燕、凤阳嫂等人。她们都按照萨满的要求,恭敬地匍匐在地上,等着萨满最后对胡丽施法。    东东不明白大人都在做什么。他见春花和银花也都和外婆那些人一样,跪在最后一排,而那个衣着怪异的女人则不时地会念出各种稀奇古怪的话来。只见她一边将豆子洒在跪着的人头上,一边挥动手里的一把扇子在半空中发出咔咔的声音。    胡丽将萨满所做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她知道这是来对付自己的。    “只可惜,是个江湖术士。”胡丽在心里暗嘲道。    尽管胡丽现在几乎法力尽失,但一个修炼了上千年的狐妖的气势确是还在的。    这萨满明显是被胡丽的妖气给摄住了。从打她见到胡丽起,之后的一切法事,便越来越心不在焉、力不从心起来。    每个萨满做法到最后,都会赤脚走一口开过刃的铡刀。这是一种特殊的功法,若是双脚能毫无损伤地走过去,那就代表刚才做的法事成了。而若是没能走过去,那通常要么是这个萨满功力不够,要么是她没能斗过那个精怪,败下阵来。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这萨满走铡刀。这可是每次做法最精彩、最具观赏价值的一环。    胡丽当看热闹一般,嘴角挂着一丝轻蔑的微笑,远远地看着那个萨满,。    这萨满在上铡刀前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硬着头皮脱了袜子走上去了。一只脚踩上去,另一只脚跟着踩上去。    随着头感到突如其来的一阵眩晕,萨满觉得脚心剧痛难忍,立时她体力不支,重重地从铡刀上摔了下来。鲜红的血从她的脚底板流淌出来,铡刀上被印上了两道格外明显的血痕。    “对不起,”萨满颤巍巍地喃喃道,“小的知错了……”    话还没说完,萨满便昏厥了过去。    “这是什么萨满啊,”李老太讽刺道,“连铡刀都走不了。”    这萨满是元河妈那边的人找来的,得了奚落元河妈的机会,李老太当然不会放过。    闹剧结束了,胡丽懒得再看,回了屋。    李老太一家人再回想起来,也觉得刚才的那些神啊、鬼啊的想法确实荒唐,便也没再放心上。    “那丫头哪儿有那样大的本事。”李老太后来说道。在她的心里,胡丽无论是人还是妖,都是改不了她是个好吃懒做的贱胚子的事实。    唯有元河妈,起初她的想法和李老太一样。但不久后,凤阳嫂偷偷地告诉她,后来那个萨满曾对她说,她走不了铡刀,是因为根本不是胡丽的对手。胡丽并非一般的妖怪,让元河妈对她,尽量能避就避。    听了凤阳嫂的话,元河妈想了想,终于放弃了让胡丽回她家,给她做媳妇的念头。可一想起自己给了李老太的彩礼钱,元河妈还是心有不甘。后来,她没再找李老太理论,而是直接告到了生产大队队长那里。    事情已被捅到生产大队队长那儿,李老太便再不能装糊涂了。她只得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将那50元还出来。    就因为这个,在一个晴朗的周末,李老太在李彩的陪伴下,坐上了去县城的公车。她是去县上的一个储蓄所里把那50元取出来的。    “都是那个丫头害得,”李老太愤愤不平地抱怨道,“害我平白无故少了50块钱!”    “娘,”李彩宽慰老太太道,“总有机会收拾那个丫头的。”    李老太听了李彩的话,心里舒服了不少。李彩是她最疼爱的女儿,也是她几个儿女里最懂事听话的。    “您是胡丽的外婆吧?”    李老太和李彩才出储蓄所,就碰上了一个干部模样的男人,在他的身边有几个身穿军装的人跟着。一看,就知道这人的官不会小。    “您是?”李老太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个大官,而且他上来就提胡丽的名字,也让她有些不舒服。    “我是胡丽父亲的战友,”和李老太打招呼的男人叫贺翔,是市武装部的部长,“老胡去世的时候,我来吊丧,曾经看见过您。胡丽现在过得怎么样?”    李老太脸色有些不好看。一时之间,她也不知该怎么答这话。    “她现在很好,”李彩大大方方的和贺翔说道,“我是她二姨。”    “啊,您好!”贺翔说话很有礼貌,没半点官架,“胡丽现在大了。我想问下她现在学习怎么样,按岁数,她现在已经可以接替他老胡的职位,到市里来上班了。”    “到市里!”李老太在心里惊叹道,这可都是村里人想都不敢想的,她在心里不平地想道,“哼!这种事情,怎么让那臭丫头摊上了,说什么我都不会让她去的。”    见老太太对自己没半句话,贺翔不禁觉得有些尴尬。幸亏李彩在一边给他解了围,客气地说道:“那孩子随他爸,功课都不错。”    “是吗?”听到老战友的孩子有出息,贺翔心里感到一阵欣慰,他对李彩说道:“那就这样吧,我过两天来村里,拜访下老太太,也看看胡丽。如果能行的话,让胡丽跟我回市里吧。她工作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了。”    李老太听说胡丽能去市里,心想那还得了,怎么都不能便宜了那丫头。    还没等李老太反驳,李彩一口答应了下来,她对贺翔说道:“那就太谢谢您了。回去我和那孩子说,她一定会高兴坏了的。”    告别了贺翔后,李老太质问李彩道:“怎么就便宜了那丫头,让她去城里啊?”    其实在李老太心里,胡丽能嫁给个有残疾,或者弱智呆傻像郑元河那样的,就已经恨便宜她了。    “娘,”李彩的脸上倒是挂着喜色,她两眼放着光,就好像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好事般。“您想,这个人已经很久没见过胡丽了,他不一定还能肯定现在胡丽是什么样子。”    “难道你想?”李老太不禁要对李彩的主意拍案叫绝。    “春花和胡丽一般大的年纪,”李彩得意地说道,“我们可以让春花顶替胡丽,这样一来,我的女儿,您的外孙女,可就成了地地道道的城里人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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