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里面的女人自称姜红,胡丽连忙往后退了两步。她定睛看眼前的房子,心里叹道:“这可不就是那个姜红家吗?”    庄一拂怕胡丽的身影被窗户里的人看见,连忙让她蹲下来,与他一起贴在墙边。    没多会儿,那两人又说话了。    “想我了,你就自己来找我,”白面男人说道,“你从村后上山,走东边的小路,走个大概半小时,会见到一个半人多高的青石。青石后的松林里,有间屋子。那就是我住的地方了。”    胡丽还想再接着听姜红都说些什么话。但已经得到想要的信息的庄一拂却不想再逗留下去了。他拉着胡丽,轻手轻脚地从院墙翻出,照远路返回。    “你打算怎么说?”胡丽不会揭穿偷鸡贼,因为与她关系不大的事,她向来没兴趣插手。但是,她还是有些好奇庄一拂的做法。    “这种事情,”庄一拂指了指刚才他们走来的方向,“说得清吗?”     庄一拂的意思是,像这种男女关系的问题,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在这个年代,男女如果结婚前被抓到发生关系,可是会被判流氓罪的。    在胡丽家门前,这两人分了手。庄一拂临走时,胡丽对他说道:“过两天,我会进山打狍子,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吧?”    一听要进长白山,庄一拂立时欣然答应了。    庄一拂离去后,胡丽又将之前发生的种种重新想了一遍。最后,她得出了一个结论,就算庄一拂不是那个道士,那他也绝不会是个普通人。在他身上,胡丽有了一些她看不透的东西。    第二天,胡丽一早就去打扫那个死了鸡的鸡棚。在几根掉在雪地上的羽毛旁,胡丽发现了一撮金黄色的细绒毛。这绒毛闻起来,有一股淡淡的骚臭味。    就在胡丽打扫鸡窝的时候,李虎正带着姜红在前面参观他们将要入住的婚房,同行的人里还有李老太、李彩、绢花以及姜红的父母。    自打上次胡丽表示会服从生产大队的安排,任他们从知青住的集体户房子里腾出两间来给李虎后,在李彩和绢花的张罗下,没有多久,空出来的两个房间就被布置一新。    姜红过去住的、看到的到多是土泥瓦房,乍一看见这红瓦青砖的房子,心里别提有多喜欢了。但在表面上,她还是极力表现得无动于衷,不时地对房子的一些细节挑剔嫌弃。    “勉强还算能住人吧!”姜红叹道,她在屋子里兜了一圈,最后指着隔壁的一个小房间说道,“这个屋子也太小了吧,阳光都照不进来……”    姜红的父母一直陪在姜红身边,脸上维持着千百年都不会变的老实人的笑容。李彩和绢花紧跟在姜红后,及时地对姜红提出来的苛刻质疑作出解释。    李老太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她趾高气昂的,像只神气的老母鸡。而紧随在她后面,与她片刻不离的李虎则就像是在她庇佑下的一只小鸡一般。    无论从外表还是性格上,姜红都不是那种贤惠一类的媳妇。对于她,李老太心里其实并不满意。但架不住现在李虎年纪越来越大,村里的人又因为受到过去发生的一些事情的影响,已经没几户人家肯把女儿嫁到他们家了。因此,现在好不容易有这么个长得漂亮的女人愿意,她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了。    “等进了门,”李老太心里发誓道,“总有法子让你老实的。”    与姜红的挑三拣四不同,李虎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无时无刻不紧跟在李老太身后,只听李老太讲给他的话,只按照她的吩咐去做事。而对于那将要过门的新媳妇,李虎居然都没多看过她一眼。    “我们去胡丽那里坐坐吧!”    看过房子后,绢花向大家建议道。作为生产大队李队长的媳妇,绢花平日里最喜欢的便是掺乎这类家长里短的事情了。也是因为她身份的原因,几乎所有人都会给她几分薄面。    众人绕过集体户的房子,走到胡丽院前的时候,胡丽正在打扫鸡棚。    “丽丽啊,”李彩和胡丽打招呼道,全然一副好姨妈的模样,“我们来看你了!”    绢花提议大家都到胡丽的屋里去坐坐。她征求了所有人建议,唯独漏了胡丽。就这么的,绢花替胡丽做下主来,让这一大批的人进了她那本就不大的房子。    鉴于绢花是李队长老婆的身份,胡丽没法发作,只能开了门请这些人进去。    一进屋子,姜红的父母便四处打量。他们看到床铺被褥、烧菜用的锅盆等等,都被胡丽理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这丫头干活真不错,”姜红的母亲叹道,“看这屋子收拾的,一看就是个会过日子的姑娘。”    胡丽面无表情地等在一边,既不陪聊,也不陪笑。    “以后我们红红来了,”姜红的父亲拿出了长辈的架子来,对胡丽说道:“洗衣烧饭打扫卫生啊什么的,就都麻烦你去做了。”    “是啊,”姜红的母亲在旁插话道,“红红在我们家可是碗都没洗过一个。她不像你这么能干,以后她的活啊,你要多帮她做做。亲戚嘛,互相照应是应该的。”    “你问问他们,”胡丽指着其他人冷笑道,“哪个敢说和我是互相照应。”    “丽丽啊,都过去了。”显然李彩并不希望胡丽此刻翻旧帐。    “你这丫头怎么老顶撞人啊?一点教养都没有!”姜红的母亲不悦地说道。    胡丽才不管姜红父母脸色好坏呢。对着姜红的母亲,胡丽毫不客气地说道:“现在已经是新社会了。所有人都是自己做自己的事。没有谁是天生就出来做伺候人的工作的!你女儿的事情,她或者你们自己解决。以后我这里,你们也不要来了,毕竟大家关系根本没那么好。”    胡丽这就几乎是在下逐客令了。绢花还想劝胡丽,可被胡丽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来。她立刻将准备过的好话一股脑儿地又咽回了肚子。     李老太见到姜红一家被胡丽顶撞了,心里不由得暗暗得意起来。她觉得是自己出场的时候了。上次胡丽去看望她,让她相信胡丽已经愿意重新接受自己了。    “丽丽啊,”李老太亲热地坐到了胡丽身边,“你现在一个人住得惯不惯啊?哎,要是外婆能陪你住就好了,这样外婆还能好好照顾你,让你上工回来马上就有饭吃……”    李老太话一出口,绢花和李彩立刻又接着她的话对胡丽说道:“是啊,和你外婆住在一起多好啊。外婆能帮你洗衣烧饭,还……”    “还可以和她儿子住得很近?”胡丽终于抓到这一连串谎言的尾端了。    李老太觉得自己自讨没趣了,一时间,脸色比进屋时难看了许多。    李虎最见不得母亲受委屈了,他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地说了句,“娘你和我住,我那个大的房间旁不是有个小房间挨着吗?你可以住在那里!”    “我不同意!”听到李虎的决定,姜红立刻反对道,她可不想结婚后还要受到婆婆的管教和约束。并且,从过去仅有的几次和李老太打的交道来看,占上风的,几乎总会是那个老太婆。    “轮不到你不同意,”李虎呵斥姜红道,“我说要和我娘一起住,就一定要一起住!”    “那胡丽呢?”姜红又转过头来问胡丽,“难道你也不管吗?现在他们可不止把房子让给我和李虎住啦?”    “这我可管不了,”胡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回答道,“只要不是住在我这里,其他的地方,你们就各凭本事吧。”    看着这两家最后皆板着脸,一声不吭地走出去了。胡丽突然有了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她开始无比地渴望李虎和姜红能早点搬过来。因为,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李老太和李虎对决姜红的精彩场面了。    1970年11月23日在农历的日子里算是小雪。这天刚好是胡丽约庄一拂一起去打狍子的日子。    天才蒙蒙亮,胡丽和庄一拂就上了山。胡丽事先挖好了诱杀狍子的陷阱。他们就躲在那陷阱附近一个隐秘的地方。这两人等了许久,一直到正午,都没见到半只狍子的影子。    在等待着的时候,庄一拂忽然想起了一个他一直不解的问题。他问胡丽道:“为什么都叫它傻狍子?”    胡丽将猎/枪先搁在了手边,松动松动累了许久的肩膀。她回道:“说它们傻,还真不冤枉。你知道吗?有些狍子会在被猎人追的时候,突然停下来,把头埋进地里。它们以为这样别人就见不到它了。”    庄一拂和胡丽正聊着,陷阱的方向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身体擦过树枝所发出来的。    胡丽立刻拿起手边的猎/枪,对准陷阱后面的只晃了一下的灌木丛。庄一拂在她边上,也是屏气凝神,生怕自己哪里弄出了响声,把狍子给吓跑了。    他们等了很久,那个灌木丛后来也再也没动过了。    眼看着天就要黑下来了。胡丽觉得有些饿,她让庄一拂把准备好的干粮拿出来。    “胡丽,”庄一拂在包袱里翻了翻后,不好意思地和她说道,“我忘记带装干粮的那个布包了。”    “我这里盯着,”胡丽的视线一直停在前方的陷阱上,“你回去把它拿上来吧。再带一瓶二锅头,夜里冷,喝了可以暖身子。”    庄一拂走后,胡丽立刻放下了手中的一切。她暗暗地跟在庄一拂的后面。庄一拂并没有下山,而是朝着山东面而去。向着这个方向走上一个钟头,会看见一个半人多高的青石。在青石的后面,是一片挂满冬霜的松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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