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胡丽和庄一拂就出门了。和龙村位于什锦村的东面,徒步行走,要两天才能到。 出了和龙村后,走了大约半天,笼罩在两人周边的黄雾才渐渐散了个干净。 近一个月来,他们第一次见到了青天白云。远处结了冻的海兰江上,一辆辆运送货物的马车从上面辗过,发出铿鏗的声音。冰面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刺得人眼睛发疼。 胡丽和庄一拂是沿着一条贴着长白山脚的小路往和龙村走的。一路上,两人聊着天,打发着时间。他们谈着谈着,话题就谈到了“青骨门”上。 “我以前看过一本书,叫《诡门野趣》,是清朝一个四处游历的方士写的,”庄一拂主动说道,“里面有一段说道北宋年间,一个叫‘青骨门’的掌门被砍头时所发生的趣事。据说刽子手第一斧子砍下来时,那个掌门的脖颈儿坚硬如钢,斧刃砍在上面发出‘铿锵’ 的巨响。斧刃弯了,脖颈儿纹丝未动。” “难道这掌门有什么神通?” “这就说不清了,”庄一拂继续说道,“反正后来试了好多次,都没法把那掌门的头给砍下来。一个有经验的师爷给监斩官出了个主意,说可以用黑狗血抹在斧刃上,破他的功。监斩官让刽子手照着师爷的法子试了,这次一斧头下去,果然就砍了下来。掌门的头被砍下来时,据说有金光火花冒出,半滴血都没有。你猜怎么着?” 胡丽摇了摇头,让他赶紧说。 “这个掌门脖颈处的骨头,是青色的。” “我听说,”胡丽联想道,“上古神兽里,排行第一的长生兽,通身骨头就是青色的。难道那个掌门已经不是人了?” “这就说不清了,毕竟那个掌门确实死了,”庄一拂笑道,“后面的事情,书上就没提了。” “就算我没读过多少书,”胡丽调侃庄一拂道,“也知道这种野史里的故事多是胡诌。亏你还是个高中生呢!” “嘘!”庄一拂忽然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他让胡丽往山上看。 胡丽顺着庄一拂指的方向看去。就在离他们不远的上方,在茂密的挂着白霜的松树林里,隐隐约约着站着一个两米多高的巨人。 那巨人通体赤红,身上只披了件又薄又烂的单衣,头的形状乍一看,与鸭子的头一般无二。一个持枪的猎人正小心地躲藏在它近处的一棵树后。 那猎人的位置在巨人的背后,因此巨人似乎并没有发现猎人的存在。 只见那猎人的枪缓缓地对准了巨人,“砰”的一声,巨人应声倒下。 “别……”庄一拂的话还没讲出来,那猎人就已经往巨人倒下的地方跑去了,“别过去,那是山鬼!” 长白山里常有山鬼出没。山鬼春夏会化成小孩,秋天变为忙农活的妇女老太,而到了冬天,就会现出原形,变回一只身材高大的巨人。 胡丽跟在庄一拂的身后,朝那个猎人跑去。眨眼的功夫,猎人已经跑到了巨人跟前。 传说中,山鬼是最会骗人的了。 倒在雪地上的山鬼蓦地不见了,仿佛与覆在山道上的白雪融为了一体。猎人这才听见了身后庄一拂的喊声,但为时已晚。山鬼倒下的地方忽然陷下了一个大坑,让猎人瞬时掉了进去。 庄一拂在最后关头趴在坑沿上抓住了猎人的手。那大坑如同生气了一般,呜呜地往上喘着粗气。它蠕动着,想连庄一拂也一口吞下去。 其实,这陷下去的坑洞就是山鬼的嘴。它每每都是这般布下陷阱,引诱人或动物走进来。到时,它大口一张、一合,任谁都逃不掉。 胡丽拉着庄一拂的脚,庄一拂拉着猎人,三人连成一串,苦苦挣扎着往上来。 “我这一放手,”胡丽心里突然想道,“他不就被这个山鬼吃了吗?” 这突如其来的念头让胡丽下意识地放松了拉庄一拂的力道。眼看着庄一拂就要跟着那猎人掉进坑里,胡丽不禁暗暗窃喜起来。 一场大雪暴没有任何预兆的降临了。凛冽的寒风卷着鹅毛大雪铺天盖地地压了上来。 风雪袭地胡丽眼睛都没法睁开。她依稀见到前面庄一拂竟忽然使上了劲,将猎人拉了出来。心虚的她赶紧又将手放紧了回去,帮着庄一拂把那猎人彻底从坑里救出来。 “雪太大了,”猎人一上来便喊道,“快到我那里去躲躲吧!” 胡丽和庄一拂也不和猎人客气,顶着风雪,跟着猎人回到了他盖在山中的小屋里。 屋子里的炭火盆和炕都烧起来后,没多一会儿,整个屋子里便热腾了起来。 这猎人姓宋,大伙儿都叫他宋猎户,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 宋猎户给庄一拂和胡丽冲了两大搪瓷缸杯的红糖鸡蛋水,让他们赶紧喝了,能驱寒。 “什么,你们是从什锦村过来的?”宋猎户早就听说什锦村一代发生的怪事了,“其实什锦村那里以前啊,是没人敢住的。” “为什么?”庄一拂不解地问道。他和胡丽面面相觑,显然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事。 宋猎户抽了一口旱烟,略整理了一下思路,将一个发生在明朝年间的奇事诡案缓缓道出。 原来,在明朝初年,朝鲜王曾向大明皇帝进贡了9个似炉又似缸的法器,名叫九龙神火瓮。为了把这9个大瓮安全送到京城,朝鲜王特地挑选了全国最厉害的100个萨满护送这支队伍。 运送贡品的队伍途径长白山下时,遇上了地震,队伍里没一人生还。山口断裂处,有不明的黄风滚滚腾起,弥漫四处,数月下来都不见停下来的意思。 离那里最近的兴安府衙接到死命令,说是要他们不惜任何代价,尽快将那9个瓮送上京城。并且,着知府张钧锡亲自带队押运。 张钧锡带了人赶到事发地,只找到8个瓮。由于时间紧迫,他不得不只带着这8个就先上路了。 一路上,怪事频出,队伍里死人不断。当到了京城外时,就只剩下张钧锡和一个捕头了。 有一个经过的老和尚听说了这事,大惊失色。他跑去告诉张钧锡,这大瓮恐怕是皇帝欲求长生之物。但皇帝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以这瓮炼出来的人确实能长生,但修炼者成的却不是仙,而是妖!这8个大瓮如若留下来,必定祸患无穷,一定要将其毁掉才行。 张钧锡和捕头经过了一路的种种鬼事后,本来就已经是惊弓之鸟。于是,他们一听这老和尚的话,便更加深信不疑了。 老和尚说自己道行尚浅,根本没法克住这8口大瓮的煞气。但他可以用一种最笨拙的方法,以自己做阵眼,摆出八门锁邪阵来。他要用自己的肉身与这八口大瓮同归于尽,再用自己的魂魄锁住这八口大瓮的煞气。这样,尽管他会永世不得超生,但却可保这八个邪物不会再危害人间。 在老和尚圆寂之后,张钧锡知道自己毁了贡品定是必死无疑,便让捕头赶紧走。一切罪责他一力承担。 铺头也不那个贪生怕死的人,他对张钧锡义正言辞地说:“大人,事既是我们两人做的,那罪就要是我们一起顶,黄泉路上,大家也好有个伴。” “你的心意我明白,”张钧锡语重心长地劝铺头道,“但是我们的家人不能因此而被连累啊!你赶紧回去,带上我们的妻儿老小逃命去吧!” 捕头被张钧锡说动了,含泪告别了他。 张钧锡两手空空的进京复命。皇帝大怒,判他秋后凌迟处死。 张钧锡在监狱里,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谁知,还没等到他死,皇帝便突然崩逝了。新皇帝上位,大赦天下。张钧锡便也就跟着被放了出来。 “你说什锦村那里没法住人,”胡丽问宋猎户道,“就因为那场黄风。” “没错,”宋猎户回道,“据说那场黄风刚开始的时候,在那儿一代的村里的人都没太当回事。但是到了后来,黄风里老能听到女人哭的声音,而且是越往后,声音就越是瘆人。村里一些人受不了,全家连夜搬走。最后整个村子就剩下了些无依无靠的老弱妇孺。” “难道这些人都死了?”庄一拂问道。 “哎,”宋猎户长长地叹了口气,“一夜之间全死了,而且死相让人看了害怕。从那以后,那儿一代再没住过人。一直到解放后,国家在那里安置了个村子,也就是什锦村,这才开始有人住了。” 宋猎户所讲的故事,其实李队长小的时候,也曾听说过。虽然他觉得这事不一定是真的,恐怕大多是村里老人杜撰出来吓唬小孩子的。但经过黄皮子的几件事后,他不得不开始重新审视一些事情,一些在他原先看来都不科学的事情。 知道庄一拂已经和胡丽出发后,李队长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他期望那个马奇良能早点被请来解决村里的黄风问题。 整个一天,李队长都无精打采的,对什么都是心不在焉,满脑子皆是庄一拂他们都到而哪儿了,那个大仙能不能顺利来。 绢花看不惯李队长无所事事的样子,让他赶紧把李虎的事办了。 “都跟你说了,”李队长不耐烦地说道,“赶紧把东西给人家送回去,这事我要是办了,以后人家怎么看我?还服不服我?快去!“ 见李队长最后有些发火了,绢花便也不再纠缠他了。虽然有些不舍,但她还是忍痛,将其给李彩退了回去。 绢花以为将东西原封不动退回去,事情就算完了。可谁知,那李老太和李彩可不肯让她就这么“完了”。 李老太坐在门口,死活不收绢花退回来的礼。见老太太撒泼的样子,绢花一时也没了主意。 不过没注意,也不代表绢花又要答应下来。李老太和李彩对她闹得越厉害,她便越不敢收她们的东西了。 李老太和李彩见绢花无动于衷,为了能迫使绢花就范,她们索性跑到了公社那里去闹。想让组织出来主持公道,既然李队长收了东西,就该给他们把事办成了。 她们这么一闹,正巧撞到了朴主任的身上。 朴主任听了李老太和李彩贿赂李队长的事情后,心想这还得了,受贿行贿,不是资产阶级走狗的做派吗? 于是,他立刻下令,过几天给李老太和李彩专门弄个批/斗会,要好好批一下他们这资产阶级的习气作风。 接着,朴主任又给县里去了电话。他避重就轻,对李队长一通污蔑。电话那头听了后,就给了一句话。 “那就先停职一段时间吧。” 就这样,李队长停职回家,朴主任暂代他生产队队长的位置。 朴主任当上队长的第一天,他便将全村的人都叫到了公社前。黄风天里,他放眼望去,只能隐隐见到第一排的人,至于后面的那些人到底有没有来齐,他根本就看不到。 “同志们!”朴主任热情高涨地大喊道,“我们要排除万难,坚决完成党和国家交给我们的任务。任何歪风邪气、牛鬼蛇神都不能阻拦我们。从明天开始,我们继续回到山上,伐木清林,务必争取在春节之前完成工作。这是我们献给党和国家最好的新春礼物!”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