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锦村被黄风笼罩已经半个多月了。在这段时间以来,山上的伐木作业全部停了下来。 从别的村来的人都说,这黄风只有什锦村一带才有。走出去以后,映入眼帘的都还是那如常的蓝天白云、皑皑白雪。听到其他生产队伐木的进度已经接近一半了,李队长心里不由得更急了。 李队长为了伐木的工作愁得连觉都睡不着。村里的其他人也希望黄风天能快点过去。毕竟,早点把山上的活干完,大家就能安安心心地等着过年了。 胡丽也在发愁,但愁的不是山上清林的工作,而是为了一张看不懂的阵图。 话说那次胡丽在黄皮子洞里看见庄一拂在抄录大瓮底下的图案,由于光线太暗,她躲的洞口处离得又有些远,没法看清庄一拂画的到底是什么。 于是第二天晚上,胡丽又去了一次黄皮子洞。她学着庄一拂的样子,趴在地上,看大瓮底边的纹路。只见那些纹路不像通常古代用来装饰的花边,上面有些线条像是特殊的图案,又有些怪异的符号像是文字。用事先准备好的墨水和纸,她将这瓮底的一圈图案给完整地拓了下来。 回到家后,胡丽对拓下来的图纸反复研究。她怎么看都觉得这图像是一种阵法。在这拓图的最下端,还有一行极小的字,写着“此阵可吸天下妖气”。 “好像是青骨门的阵法。”胡丽研究了数日,最后推测道。 青骨门是北宋年间流传于闽南的一种邪派。它号称有让人能够长生不死的邪术,不止平民百姓,就连许多王公大臣也都是其教众。 后来有个说是被青骨门坑害了的人,将其累累罪行告上了朝廷。他说青骨门罔顾人命,以邪术残害同类。 朝廷下令严查,着大理寺亲自督办此案,说凡是仍自称青骨门下的,或凌迟砍头,或流放沙门岛。 就这么的,一个教众最高峰达十万有余、遍及各州府的“青骨门”就这么彻底被清除了。 当时的大理寺卿名叫张十一。在抓获“青骨门”的掌门后,张十一曾与其长谈了一夜。他们谈话的时候,屏退了左右,因此他们谈话的内容也无人知晓。 在与青骨门的掌门谈过后,张十一第二天便向朝廷辞官,说是要回家乡务农。但是他家乡的人并没有见到他回来。 张十一就这么了无踪迹地消失了。又过了数十年,一个他家乡的人从高丽经商回来,说是在那里见到了他。他已经成了高丽国赫赫有名的国师了。 胡丽不懂青骨门的阵法。但她知道这世上的阵法,无论哪门哪派,其排布的核心都是照着八门来的。只要能让她见过青骨门随便哪个阵其八门的摆法,她就能推算出手里这阵图的阵眼在哪里。而只要知道了阵眼的位置,那把手里阵图的这个阵布出来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她急着想用这可以“吸尽天下妖气”的阵图来让自己恢复功力。从打将阵图拿回来后,便天天躲在屋里偷偷地研究。家里的农活,便一股脑儿的都扔给了庄一拂。 一日,庄一拂如往常一样,吃过了晚饭,给棚里的鸡喂过食后便回前面集体户去了。 “庄一拂!” 庄一拂才走到门口,就被另几个正出门去的知青给叫住了。 “我们去一个老乡家坐坐,”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女知青问道,“你和我们一起去吗?” “不了。”庄一拂说他要早些回去休息。 “那帮我们把上次借李队长家的煤油炉还回去吧。”另一个戴眼镜的男知青又说道,“灶台已经修好了。” “好,你们去玩吧。”庄一拂一口应了下来。 这煤油炉是几天前知青集体户的灶台坏了,李队长特意从自家拿来让他们先将就几天的。 庄一拂端着煤油炉出去时,正碰上姜红爹娘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从外面进来。 李老太站在门口,一眼就见到了他们拎的东西。她使了个颜色,让李彩和李虎赶紧把东西收了,千万别让姜红看见放在哪儿了。 自从那一次姜红听见李彩说了杀人的事后,对与她的丈夫和婆婆,便一下子没了底气。尽管平日在外人眼里,她老是咋咋唬唬的,但其实她并不是个胆大的人。至少想到杀人这两个字,她便怕得要死。 姜红也曾向她爹娘求助,想要和李虎离婚。但话没说两句,就被两个老人又是叹气、又是哭泣地给反驳了回来。他们给她的建议就一个字,那就是“忍”。为了不让他们老两口在村里抬不起头见人,无论如何都不许“离婚”。 “谁年轻时候不是这样忍过来的,”姜红娘这样劝女儿道,“那件事,你兴许听错了,哪里有这么邪乎啊!” 走投无路的姜红也曾想过把这事嚷出来,但当她找到那口井,发现里面并没有李彩所说的尸体后,就知道现在连举报的证据都没有了。 于是,姜红也就只能按照她娘所说的那样,低眉顺眼地继续和李虎过日子,忍气吞声地和他过到老。 “那老太太总会死在我前面的。”姜红是这样在心里安慰自己的。 李彩让姜红问她父母要钱买送李队长的礼物。 “这好像不该我爹娘出钱吧?”姜红起先听到李彩的要求,还有些不赞同。 “虎子是你爹娘女婿不?”李彩本来好言好语地问姜红要,可一见她拒绝了,便立刻换了副嘴脸,厉声说道,“不是他们拿,该谁拿?” 姜红被李彩突然的黑脸吓到了,立刻唯唯诺诺地说这就去和她爹娘商量一下。现在的她,已经全然没有了当初结婚时,站在门口对着村民大骂李虎一家的悍妇气质了。 姜红爹娘起初不同意。但一听说不给钱,那边就要和女儿离婚,便不得不应承了下来。 “家里本来就难过,”姜红娘哭着说道,“哪里弄这些钱啊。他们家给红的彩礼钱都还欠着一半没给呢!” 姜红爹抽着旱烟,怼了老婆子一句:“当初不是你非要让女儿嫁到那边吗?说什么品行不好没事,都是搭伙过日子,过过就好了。” 姜红妈被姜红爹怼得没了话,便只能在旁继续又是抽泣又是叹气了。 最后,两家达成了一个折中的办法。那就是送李队长的礼物老姜家负责买,姜红爹觉得这样自己还能省点钱。李老太觉得反正自己不用出钱了,也就没有再反对。她现在心心念念的都是赶紧在黄风天过了之前,定下来让李虎不用再到山上去干活。 李彩照着李老太的吩咐,只送去了姜红爹娘送来的一半油和肉。李队长的媳妇绢花那边她早已商量好了。绢花收了东西后,答应一定和老李说道说道,务必帮李虎赶紧把事情给做成了。 李彩得到了绢花保证后,放心地走了。绢花先将东西小心地藏在菜窖里,接着便去看看李队长和那些老人商量完事了没有。她想等他一出来,就和他把事情说了。 绢花是个厚道人,拿了人家的东西,是一定要将别人交代的事情给办好的。 李队长和村里几个老人在屋里已经神神秘秘地谈了许久了。绢花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里面有人要出来的意思。 庄一拂也等在门外,说是来还煤油炉的,另外还有事想和李队长聊下。 “那你就在这儿等会儿你李叔吧!”绢花笑着跟庄一拂说道,“我先去忙别的了” 绢花走后,庄一拂继续等在门口。其实本来他搁下煤油炉就想走的,但是临走时,他听见李队长在里面和人讨论最近的黄风天的事。不知不觉间,他驻足停了下来。 屋子里,烟雾缭绕。李队长和几个村里上了岁数的老人都盘坐在炕上。 “这黄风来的邪性啊!”一个老人嘬了口烟嘴,眉头紧锁地说道,“你们想一想,前段时间黄皮子的事,后来村里又是死鸡又是死狗,现在又是老也不过去的黄风天。这是黄皮子在整事啊!” 其他的几个老人听了也都频频点头。李队长特意没有叫朴主任。他知道那人一向是“破四旧”的先锋。几个月前,元河妈也不知哪里找来的萨满,给她儿子驱邪,被人举报到了他那里。他二话不说,就叫人把元河妈和萨满绑到了公社,大肆□□了一番。 “哎,你们都没听到吗?”村里一个上了岁数的算账先生说道,“一到晚上,就有女人在风里哭。最近两天,嚎得可是越来越厉害了!” “我知道,要是再不把这邪风压下去,恐怕就要出大事了!”对问题的严重性,李队长心里明镜似的。 “听说好几年前有个姓马的阴阳先生被打成了牛鬼蛇神,叫马奇良,现在在河龙村接受劳动改造”算账先生提点李队长道,“都说那是个有本事的人。要是能让他来……” “这个不打紧,”李队长说道,“那个村的生产队队长是我兄弟,他这个人很讲义气,我给他去一封信,应该能把他借过来。但是,谁去送信接人呢?” 听到李队长的话,在场的其余人都沉默了下来。大家都知道,一个人被抓到了干这事倒还不打紧。毕竟是为了村上。但是要是连累了家里,就又谁也也不愿意冒这个险了。 李队长送这些老人到门口,与他们一一作别。离去的老人家们都劝李队长放宽心,他们回去后会再想想办法。 “李队长!”庄一拂见李队长终于得空了,便走到了他身边,小声地和他说道,“我可以去送信借人。我是一个人,不怕!” 李队长顿时想看到救星一样看着庄一拂,顿时对眼前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城里知青有了改观。但转念一想,他又担心地问庄一拂道:“可你不认路,怎么去啊?” “没事,这个我有办法,”庄一拂满不在乎地说道,“把介绍信给我吧。事不宜迟,我明早就动身。” 庄一拂拿了介绍信后,立刻就去找了胡丽。 庄一拂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与了胡丽听后,邀请她道:“胡丽,陪我去和龙村走一趟吧!” “不去,”胡丽没兴趣陪庄一拂管村上的事,一口就拒绝了。 “听说那个阴阳先生师承青骨门,”庄一拂对胡丽的拒绝满不在乎,继续说道,“我们可以在他身边见识见识!” “青骨门?”胡丽心里暗念道,“还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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