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晚胡丽照见自己的本相后,她又找机会试了几次。她见到溪水里的狐狸一次比一次暗淡,直到最后一次,完全不见了,就剩下了胡丽一个人。 “一定是那个臭道士,”胡丽断定道。 胡丽虽然起初吓了一跳。但是静下心来后,她肯定庄一拂是没办法把自己的妖气全部去掉的。因为,要让一个妖精脱去全部妖气、变成人,那是只有化妖池才能做得到的。而化妖池,也可能只是一个传说,因为从来就没谁亲眼见过。 “ 但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做的呢? ”怀着这样的疑问,胡丽一面密切地留意着庄一拂的一举一动,一面找寻着解决她自身困境的办法。 开始林场作业已经近一个月了,但由于天气恶劣的缘故,伐下木材的数量只完成了预计好的三分之二。尽管李队长为此没少犯愁,可一旦又碰上大风雪,他还是会在朴主任的反对下,让大家把工作都停下来,躲回家里,等雪暴过去了,再继续。 农历十一月十日,是这年第一次开仓,将山上运下来的木材储存进库里的日子。这一天格外得忙。李队长不但要让伐木的工作继续进行,还要抽出人来清点放进库里树木的数量。 “小胡、小庄、小姜啊!”李队长路过分给胡丽他们组的工作区域时,大声叮嘱道:“你们清林的速度有点慢了,可得赶上啊!” 姜红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她只顾着捡从雪地下翻出来的藤条,半句话都没有,就好像没见到李队长一样。不过,她这个神情恍惚的样子也不是第一天了,大家都见怪不怪的。 寒风刮得脸疼,胡丽将脖上的围巾又往上拎了拎。她看了眼李队长的方向,没说什么,又继续忙手里的活计了。 只有庄一拂笑着回应了李队长一声:“行!您放心吧!” 李队长走了。庄一拂使劲抡起铁锹,铁锹顺着他使力的方向插进雪里,他用脚一踩,一块硬邦邦的雪块就被翻出来了,露出了下面枯黄僵硬的枝叶藤条来。 “胡丽,”庄一拂指着刚挖出来的地方,示意胡丽可以过来捡了,“我们今天晚上吃酸菜炖猪肉吧?” 胡丽无精打采地走到庄一拂指给他的地方,既没拒绝庄一拂的提议,也没赞同他的,只不阴不阳地笑了一下。 “我现在这个样子都拜你所赐,还指望我去弄肉给你吃?”胡丽在心里抱怨道。 不久前,胡丽发了一次高烧,这可是胡丽做妖精这上千年来的第一次。想到自己现在和一个常人无异,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但是表面上,她还是要对庄一拂装作平常的样子。 其实胡丽是有点忌惮庄一拂的,毕竟400年前,她差点就死在他的手里。在胡丽的眼里,庄一拂最可怕的不是他高超的道术,而是因为他太奸诈狡猾、诡计多端,最擅长的莫过于扮猪吃老虎。变起脸来,连她这个狐狸精都要让个三分。 “怎么样?”庄一拂又满脸期待地问了一遍胡丽。他对自己的蹭吃蹭喝,倒是没一点的不好意思。 “再说吧,能弄到肉再说!”胡丽话一出口,就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她心里有些没底,也不知道完全变成人类的自己还能不能打到野猪。 “顺—山—倒—了——” 听喊话传来的方向,胡丽知道已经伐到他们近旁了。三人好奇地抬头往树倒下的地方望去。只见一棵参天高的红松正朝着山下的方向倒去。这倒下红松的斧口下,是很多天前,黄皮子照着其他树上的标记画上的。 树轰隆隆地倒了下来。就在它倒下的那刻,天空霎时滚起浓浓乌云,转眼就乌压压地盖在了大家的头顶上。这云离得很近,近到好像要是有人把手伸向天空,就能抓下一团来。 村民见到周围蓦地黑了下来,一时都不知所措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异像让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里的活,愣愣地、满脸恐惧地望向天空。 “起风啦!”一个站在最上方的人突然大喊道,打破了眼下那可怖的安静。 李队长朝那人喊话的方向看去,惊愕地见到一股裹着黄沙的大风,正从上面,向着山下滚滚而来。 “快跑,”李队长立刻大喊道,“快下山!快!快!” 李队长的话音还没落,村民就已经往山下奔命似地跑去了。 这股黄颜色的风没有多久,便追上了村民,在大家还没跑回村里时,就已经笼罩了整个什锦村。 大雪天里刮黄风。李队长活了四十多年,还是第一次碰上。到了晚上,他挨家挨户地数着安全回村里的人的人数。在确认了每个人都安全到家后,他才放心地回去。他交代村民们在天气好转之前,林场的作业会一直停着。 黄风一起,山上的能见度连五米都不到。胡丽不得不放弃了上山打野猪,让庄一拂和自己继续凑活着吃泡菜萝卜。 这股怪异的黄风持续了一个多礼拜,仍没有半点停下来的意思。起初,大家都乐得躲在屋里的炕上,喝喝酒、打打牌。可是后来,所有人都觉得这黄风不那么简单了,因为不止一个人在那风里听见了有女人哭的声音。并且,还不是一个女人的哭声,是很多的,各种各样的女人的哭声。 有一天晚上,胡丽听见外面院墙上的铃铛突然响了起来。那是她撞上偷鸡贼后,为了防止将来再有这事,而用的一种最原始的防盗措施。 听到铃铛响,胡丽连忙拉开窗帘,朝外看去。只见一个模糊的人影正靠在墙边。看他的样子倒不像要进来,而是不当心撞到了墙。只见那人转身就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胡丽一见那人是庄一拂,立刻跑出了屋子,朝着她依稀记得的庄一拂走的方向追去。进了黄风里的庄一拂并不好找。就在胡丽快要放弃的时候,在村口往山上去的必经之路上,她才又见到了庄一拂。 庄一拂没有见到胡丽,只急匆匆的顾着自己赶路。胡丽不敢追得太近,怕被庄一拂发现。但是稍一远了,庄一拂又会消失了踪迹。 没有办法,胡丽只能凭着庄一拂走的方向,猜测他是往黄皮子洞去的。于是,她也自顾自地朝着那个地洞走去。她尽量不走得太快,以至于让庄一拂不会回头就见到她。而每当看不见庄一拂一会儿后,胡丽又会再加快步速,往前确认庄一拂仍是在朝着黄皮子洞的方向走去。 就这么的,这两人一前一后,忽快忽慢的。在午夜刚过的时候,先后走到了黄皮子洞的跟前。 胡丽见到庄一拂下了洞。她也走到洞口处,仔细地向里探听庄一拂在里面爬行的声音。估摸着庄一拂已经下到那个石室了,她便大着胆子,冒着被庄一拂发现的危险,也爬了进去。 在洞里匍匐前行时,胡丽留心地不发出任何声音。当终于到了洞口时,她小心翼翼地稍稍探头出去,看见庄一拂正借着手电筒的光趴在地上,全神贯注地一边对着瓮底,一边在纸上画着什么。由于光线太暗,胡丽看不清庄一拂画在纸上的东西。 怀着满腹的疑问,胡丽又悄悄地从洞里退了出来。她在洞口的一棵树后等着,想在庄一拂离开后,再到下面去看看瓮底到底有什么。 胡丽等了许久,眼见着天都快要亮了,也没见庄一拂出来。她只能作罢,做了以后再来的打算后,便先往山下去了。 回到村里时,胡丽还没走到家,就听见有个老头在叹气,还有个老太太在哭泣的声音。她心生好奇地朝着声音的方向走了两三步,蓦地撞到了一堵墙。她这才知道,原来是撞到姜红家的后墙了。 “娘,这日子真得不能过啊。他们杀了人,”姜红在里面向父母央求道,“我和他过下去,说不定,哪天我也会……” “胡说!”姜红爹厉声说道,他叹了一口气,转而又语重心长地说道,“别瞎讲,你肯定听错了!哎,离婚,丢人啊!” “是啊,红啊,”姜红妈劝慰姜红道,“离了婚,谁还要你啊!到时候,你让你爹娘的脸往哪里搁啊。听娘的话,只要你好好的,你婆婆男人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将来再生个男娃儿,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姜红最后只能无可奈何地应了父母的要求。听到里面姜红最后答应的那声里还带着哭腔,胡丽不由得感到这姜红也有她可怜的地方。 几天后,李老太和李彩忽然跑来敲胡丽的门。 胡丽开门后一见是她们两个,连门都没让进,让她们就站在门口说话。 “做什么,”胡丽不耐烦地说道,“就在这里说好了。” “你不是认识那个大官儿吗?”李老太毫不客气地向胡丽要求道,“让他跟李队长说一下,别让你舅再到山上做工了!太累了!你也忍得?” “这我可管不着。你们直接找李队长不就行了?就说上山做工的工分不要了。”说完后,胡丽立刻就要把门关上。 李彩见胡丽要把自己关在外面,连忙卡着门缝,让胡丽继续听她说话。 “你姥的意思是啊,让你舅工分照样拿,山上就不用去了。” “就是,山上那么多人,多你舅一个人也不顶事啊。去不去都一样!”李老太在旁补充道。从她的脸上,胡丽连半点不好意思都没见到。 胡丽没再和李彩、李老太多话,她推开了李彩的手,将门重重地关上。在门关上后,她冲着门外冷冷地喊了一声:“你们走吧,这和我没关系!” 在胡丽那里讨了一脸的没趣,让李老太满腹的不平。回去后,她又是咒胡丽不得好死,又是哀叹儿子李虎命苦,还要跟着那些人上山干活。 自从李虎诉苦山上干活累后,李老太便一直在想法让儿子能从山上下来。可是她又舍不得那些工分。这才厚着脸皮地去找胡丽。想着不过是举手之劳,那个城里的大官一句话的事情。 “娘,我们还可以找李队长啊。”李彩提醒李老太道。 “那不得花钱吗?”李老太想到要自掏腰包送礼给李队长,她就又有些舍不得。 “用不着我们掏钱,”李彩出主意道,“虎子不是有媳妇吗,让他媳妇娘家出钱买礼。” 李老太一听李彩的话,觉得有道理,可是,她又有些犹豫,疑心道:“他们,能乐意?” “怎么不能乐意啊,”李彩信心十足地说道,“前几天她爹娘巴巴地跑来和我说,让我担待他们女儿点。要是姜红做了什么让您不顺眼的事,就帮着劝您一下,别怪她。反正就是一句话,千万不能和他们女儿离婚!我们到时候,就这样,买礼的钱都让他们出,要是不乐意,就说要和他们女儿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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