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这边,画面暗下,走马灯又走起来。 总花趁这空隙,开口问道:「六爷?」 幽殊方才还有些怔怔,怕是没想过自己还能看到曾经的记忆,听总花发问,一下回神道:「嗯。父皇在位时,我排第三,我同离尔初遇,是在我六弟府中。」 「你们凡间怎么说来着…」总花思忖着,「她是你六弟府上的人?」 幽殊却摇了摇头道:「我起初也是这么想的,可后来离尔同我说过,她并未入过我六弟的府。」 「那她怎的会在那里?」总花奇道。 幽殊抿了抿唇道:「我至今也不知……」 这段记忆是从离尔与秦殊相遇开始算起,之前往事皆无显像,他们初看离尔生平,居然就遇到个难题——她是怎么跑到那荷花池里的。 幽殊也不用总花开口询问,自己细细回忆道:「那日我是去六弟府上饮酒,酒兴起了便…咳,漫步到了那荷花池边。」 「六弟府通着皇家一处园林,那荷花池正是两处连接。我见她身上伤痕,以为她是六弟府上受了凌虐的妾侍或婢女,想通池逃出府去,便擅自把她带回了自己府上。」 他偏了偏头继续道:「后来…我问她几次,怎会在那,她都说不知。我便也不多问了。是以至今也不清楚。」 总花思忖,这事虽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断定,这确实是离尔同秦殊的初遇。 通万象门之物乃是离尔之物和秦殊之发,取的是他们记忆相交之处,若两个物主之前还有交集,都是会在门后显现出来的。 初遇之时离尔已是半耳,起码倒能确定,这对耳朵不是秦殊所割了。 至于其他…不过一个开头,再看下去,总有线索可循。 总花打量秦殊,方才看他怎好像有些傻气…打趣道:「你不过对月与池共饮,还真给你饮出个天仙女子来,好运气嘛。」 幽殊脸一下又是微红,却挺了挺身子洒脱道:「是了。我也是这才信,世间真有一见钟情之说。」 总花未想到他接了这句,小小一愣。 一旁典烛倒是悠然一笑接道:「是。」 眼睛轻轻从总花面上略过,可惜总花并未注意。 正说着话,走马灯停,是要进下一场景。他们也不再闲谈,继续看了下去。 万象门外景象是个屋内,摆设精致,该便是秦殊王府了。 门被推开,秦殊抱着离尔匆匆冲了进来,将离尔放在床上。 他身上衣裳干了不少,想是脚步快了,风吹衣干也更快了些。 身后侍从不住说着:「爷…先换个衣服去吧。」 秦殊被说的烦了,扭头咬牙道:「一群大男人还跟着做什么,叫嬷嬷们进来照料,你们都出去!」 侍从们面面相觑,王爷吹风寒了也是罪,不听王爷命令也是罪,最后还是扛不住秦殊眼神,都退了出,叫嬷嬷们去了。 秦殊这大男人独个儿留在房里,倒更是古怪。 离尔面色潮红,衣衫未换,仍在不住颤抖。秦殊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呆呆一会看离尔的脸,一会看她的耳。 结痂挂在她雪白的脸边,这张脸少了耳做平衡,姿色也仍丝毫不减,可凭添了一丝诡异。 终于,秦殊鬼使神差的抬手,也不知是想摸什么,此时离尔的眼睫却突然颤动,啪的一下睁了开来。 她直直盯着秦殊举在半空的手,眼神中只有平静的绝望,没说话,慢慢又闭上了眼。 此时门外传来急声,一个嬷嬷领着几个年轻侍女低头赶了进来。 秦殊本还呆楞,傻傻看着已闭上眼的离尔,见嬷嬷来了,忙站起了身,抚平脸上表情,负手站在床边,对嬷嬷点了点头,沉声道:「麻烦嬷嬷照料了。」 那嬷嬷一看这姑娘衣衫湿透给放在床上,怕是要更加了湿气,心急了几分。 但怎能说秦殊不是,只得边吩咐下人准备热水,边对秦殊道:「王爷,这就交给我吧。」 秦殊也不再多言,点头出了门。 昼夜变换只在一瞬,画面再开时已是白昼。 离尔所在的屋子外,秦殊已下朝更衣,打扮清爽,眼下乌青却出卖了他。 为了个初见的池中女子,他却并睡不好。 他犹豫许久,正巧一个侍女经过,他叫住问道:「可照料的好?」 「是。」侍女低头回道,「姑娘昨夜就醒了,本以为她该是要染风寒,但似乎并无大碍。就是不开口说话,现在该是在里头歇着呢。」 「知道了。」秦殊点点头,看侍女走远。 他犹豫许久,终抬手敲敲门道:「…姑娘?」 门内没有回声,他再叫了一句,刚要再敲门,门却自己打了开来。 开门的离尔已换上新的衣衫,但并未绾发,青丝披落,直直盯着秦殊。 秦殊不禁退后一步,有些尴尬道:「姑娘醒着…身体…身体可还好了。」 他边说,目光便控制不住的往离尔耳上移去。 这样美的一张脸,本该让人留恋目光,却不知怎么,不敢多看。 这样残缺的一对耳,本该让人不忍去看,自己却不忍去忽视它。 离尔冷冷瞧他,抱臂靠在了门框上,终于开口道:「你想怎样?」 你想怎样?秦殊听这问题,正了正目光,一下懵了,不知如何回答。 「现在对我这般,以后还不是一样。」离尔扬起下巴,「装腔作势。」 秦殊呆呆,吐出了一个「啊?」字。 什么现在以后?装腔作势? 这可真是好心喂给驴肝肺,巴巴的过来,讨好都没有,却给骂了一句。 而门这边的总花倒是明白她这般态度的意思。 离尔身怀异能,一生怕都是如此被人先以礼相待,再伤她万千吧。秦殊现在在她看来,也不过一个想要借她能力,而装出善良模样的小人罢了。 万象门这边,幽殊倒是浮起个笑容。 总花见他笑了,疑惑道:「怎的?」 幽殊没有扭过头,只是瞧着那冷冷的离尔道:「山圣你瞧。她那样受过折磨,却还是这般烈性。」 总花沉默点了点头,感情是个爱被骂的。 不过初见便许情至深,对她的不敬也只当成气节。秦殊为离尔命定之人,此言不虚。 那边秦殊的确是个爱被骂的,他干干愣了一会,离尔也不退让,只狠狠瞧着他。 秦殊低头思忖一会,抬头开口道:「姑娘想吃什么?我吩咐厨房做去。」 离尔一怔,又马上回过神来,冷哼一声道:「方才我听到了,你是王爷吧?落在你手里算我倒霉,不用这般虚情假意。」 秦殊眨了眨眼道:「王爷也要吃饭。姑娘没有想吃的,我便让他们做些祛寒的了。听下人说姑娘没染上风寒,实在大幸,可还是警惕些的好。我便先不打扰了,一会饭点准备好了,再叫人来请姑娘。」 他说完便利落的转身要走,再想到什么,顿了顿步子道:「我名秦殊。姑娘说的没错,我乃当朝皇子排三。闲散王爷一个。可问姑娘姓名?」 离尔刚被他一番话堵了一堵,不耐烦的退到了门后,留下一句:「不可。」 重重关上了门。 秦殊对着那紧闭的门,抿了抿唇,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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