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艹!”许儒林前脚出门,沈麟后脚就将那护照往桌上重重一摔。    他愤懑是因为姓许的说的没有错,他身份所限,不能下船自由行动。    蒋应然感受到了他的不快,拉住他的手,轻轻皱眉:“你不喜欢他对不对?为什么?”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    沈麟回身看她,这话却并未出口。蹙眉凝望他的时候,她显得格外乖顺。他的气一下子像开了口的皮球,泄了个干净。    而且他也有私心。很多的情愫其实并非起于关系的暧昧,而是起于对暧昧关系的认知。    她显然没有意识到许儒林对她的特殊照顾。在她,这是人与人之间极自然的交往。    他可不想做那个点醒她的人,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笑笑,摸摸她头发:“我喜不喜欢他没关系,只要他能想办法带你离开这个地方就行。”    她没有说话,伸手环上他腰。    沈麟回屋收拾东西的时候,她走上舰船的甲板,打通了手机里才存下的一个电话。    ——————————————————————    许儒林接到蒋应然电话的时候愣了一下,直觉告诉他不会有什么好消息。略定了定神,才接起来:“应然……”他正在凭自己的私人关系借直升机。许家世交遍布海内外,不少皆是根深树大的豪门,游艇直升机这些富家子必备的消费,并不难借到。    “儒林,我想……还是不用再麻烦你了,我……”    饶是心里有所预料,许儒林还是不免有些烦躁:“怎么了应然?听我说,现在情况远比你想象的复杂,你不能意气用事……”    “不不,我明白,我只是向……Richard借到了直升机……”她站在甲板上,海风灌进听筒里,粗粝的风声将她的声音吹的断断续续的。    许儒林却还是听得很清楚。他忽然觉得手心里空荡荡的,没握听筒的那只手紧攥了攥,依然觉得空。    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半晌,他才轻轻开口:“这样也好……不过路线你还是得按老计划,到了摩纳哥港口,你去找一艘标号为HA3587的船,自然会有人带你出海。”说完顿了顿,敏锐意识到什么,怕她拒绝,又赶紧补了句:“这是江敏的关系,是沈麟托她安排的,你不用记我人情。”    但凡换个情商稍高一点的,也会立刻看得出来,江敏就算有那个多管闲事的心,也没那个本事做这么复杂的部署。    可她却是个于人情世故迟钝到无以复加的人。    她在听筒彼端点点头:“好。但还是很谢谢你。”    “不谢。”许儒林尽可能平静的回应,还不忘叮嘱:“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我们的航空母舰,即便是在海外,也是我国的刑事管辖领域,未通过最高领导人的交涉,没人能轻易踏足,更不敢造次。所以只要你不下船,至少今天不会有事。记住,晚上等天黑了再出发……还有,那本护照你也带着,以防万一。”那本护照套着一个塑封套,套子的封底其实夹着一张银_行卡,方才在舰船上拉扯时没人注意到。    他原本就不打算现在告诉她那张卡的存在,此刻她特意打电话过来拒绝他的帮助,他更不会再告诉她,到了北非,到了需要的时候,那张卡自然能派上用场。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话,一夜的劳累,嗓音总算微现喑哑,一贯的坚壁清野终于显出裂痕。她还没来得及应声,他却又急急接起话头:“我、我就不回去送你了,我这离安港还有些距离,刚刚使馆来电说有紧急事情需要处理,一来一回恐怕时间来不及。你……路上保重,到了那边给我来个电话。”    他其实离港口只隔着两条街,使馆也并没有紧急电话打过来。    听筒彼端木讷应了声好,他连声“再见”都没说出口,就仓皇挂断电话。    挂完又在车里坐了半天,呆呆望着车前挂着的蓝精灵挂饰发愣。这个卡通人物是这个国家少有的几样骄傲之一,江敏曾开玩笑说他是那个阴险恶毒的格格巫,以往他总一笑置之、不以为意。他从不喜欢故事里的正面人物,江敏的讽刺其实正中他下怀。    现在他倒觉得自己像那个愚蠢的小蓝精灵笨笨,做什么都差强人意。    他无奈苦笑了笑,第一次,他的自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然而只片刻,他又想起别的事,拨通了Richard的电话——沈麟行事他并不放心,蒋应然人情上有缺陷他也是知道的。因此,烦闷归烦闷,该确认该安排的他还是一点都不能懈怠。    蒋应然回到房间时,沈麟已将为她准备的必要东西打了个包,正坐在宋清逸的床上抽着烟,一听到她的脚步,立刻掐了烟头。    “怎么不抽了?”她出现在门口,皱眉问。    沈麟笑着起身揽过她肩头,把她往屋外推:“走,这屋味儿重,咱们去甲板上吹吹风。”刚从会议室回来,他满肚子不快活,因而就有些心不在焉,在屋子里就抽起了烟。这时候见她回来,才反应过来,怕她吸二手烟,就不由分说着往外推。    他是有些大男子主义的人,是以疼起来人也有些摧枯拉朽的架势。尽管这几天下来,她身上已豁过一道大口子,革_命女青年的坚忍不拔也展露无遗,但在他眼里——不知是不是她皮肤太白的缘故——总觉得她是个一触即化的雪娃娃,因此对任何一件事都格外小心,简直已快到了风声鹤唳的地步。    她却没有挪步,拽了拽他衣袖:“我刚从那上面下来,风大的很,吹的有点头晕。”听到“头晕”两个字,沈麟已皱起了眉头,然而还没等他发挥,她已笑着补道:“还有烟吗?也给我一根……”    沈麟戒备地看了她一眼,立刻斩钉截铁:“没有!”又轻轻拍拍她额头:“好好一小姑娘,怎么能学坏……”他大概和金鱼一样,只有七秒的记忆,或者得了选择性遗忘,只一晚上的工夫,就忘了昨晚是谁循循善诱着引她抽了人生中第一根雪茄。    不过女人抽烟喝酒这种事,只有偶然为之,尤其在“必要”的时候为之,才会有别样的性感。    蒋应然不跟他置辩,笑着掰开他的手,径直走向床头,伸手在他的飞行夹克中摸了摸,掏出一包才抽了一半的钓鱼_台来,还回身得意的向他扬了扬手。    她虽然反应迟钝,但一回生二回熟,沈麟撒谎这事,她已经能凭直觉看出端倪来。    沈麟微窘,当即乱泼脏水:“那……那是老宋那王八羔子的……”    好好好,你说是谁就是谁的。    她没有再继续拆台下去。沈麟见她熟练抽出根烟,却立刻做出副地痞流氓样,摊摊手道:“有烟也没用,打火机坏了。”这一回他没有撒谎,顺手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那打火机头果然被整个掰断了。    说话的同时,他手伸在口袋里,悄悄完成了这项光荣艰巨的任务。    真让她成了个老烟民,那还得了?     劝“坏”女人从良——他现在在做的是第二件事。    蒋应然瞥了一眼那打火机,轻笑了笑,踅身走到衣柜前,取出昨晚才用过的吹风机,接上电源。    沈麟他们一群大男人头发还没烟屁股长,从来不需要那玩意,这还是昨晚翻箱倒柜找出来的,是之前一个女记者留在他们船上的。老古董一个。    没一会,吹风机后外壳就烧热起来,透过通风口,可以看见里面烧的通红的电热丝。蒋应然将烟从通风口伸进去,须臾,烟头上火星明灭闪烁起来。    艹,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情商不够智商来补,他怎么忘了,这妞再怎么说也是个智力超群的主。    这特么一时还真没了辄。    蒋应然夹着根烟,吸了两口,走到他身边,正正朝着他脸吐了口烟圈,笑道:“沈麟,你还记得我昨天告诉你我喜欢什么吗?答应我,以后不要阻碍我自己的决定,同样,我也不会阻碍你的。我们先是独立的自己,才是我们。”    沈麟被那口烟熏得有点晕,望着她重雾中晶亮的眼睛,想都未想,就点了点头。    蒋应然咧嘴笑了。她虽然消瘦,但两颊仍有些少女的婴儿肥,一咧嘴笑往日的冷淡木讷转瞬被少女的天真烂漫所取代,似银白轻透的冬日暖阳,因不可多得,比什么时候都更为温暖。    她靠在他胸前,沉默了一会,轻轻叫他:“沈麟……”    “嗯?”    “你回国之后会去哪里?”    “回部队。”    “你们部队在哪里?”    “宁城。”那是东部沿海城市之一,离她自己的家不算太远。    “如果……如果我不回国,我们是不是就没办法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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