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库房,如玉对着簿子整整花了半天的功夫清点,累的她够呛。    当晚,她就做了一个梦。她梦见卫澹了,梦见他浑身上下涂满了金粉,然后缩小了,跳到了她的手上,变成了一个小金人。对,他就是一个小金人。    接下来两天,她一面替卫氏熬粥,一面听她讲解掌家之道。    这掌家,除了清点库房掌管财物,最要紧的还有一个,就是管人。    但凡主母,必须建立威信,才能指挥得动下人。偌大的总兵府,虽然主子人不多,但下人也有五六十人。唯有赏罚分明,言出必行,才能服众。    卫氏又给她讲到,其实管理下人跟管理军队一样,一样要用人,而且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所以就要学会看人。看准的人再用,才能用的得力。    过去如玉在父亲姜岩身边学会了看账簿子,如今在卫氏身边学到的东西比她过去十几年学到的东西都多。    三日过去了,可是并未见卫澹回来,卫七捎来口信,说军中出了一些棘手的事情,卫澹可能还要延误时日。如玉虽然听着失望,也没奈何。    中秋将至,趁着卫氏身体康复了,如玉提了礼物带着巧儿回家探望了一趟。    这日薛琴扶着丫鬟的手正要出门,打开门就看到巷子那边缓缓行驶过来一辆华丽的青纱马车,只见那马车前头后头都是全副武装的军甲侍卫护持,不由得吃了一惊。    “官家夫人……”她恍然醒悟,“该不会是如玉吧?”    “娘,爹,快来看看……”    姜岩同秦氏一起探头来看,只见那架势,还真像那日卫家娶亲的架势,莫非真是如玉回家探望了?    那马车果然停在了姜家的门口,街坊邻居都出来围观,可是有卫兵护持,一个都不敢走拢。    两个丫鬟上前撩开了车帘,另外一个小丫鬟扶着一位衣着华丽珠翠夺目的小娘子下了马车,瞧着那样子,可不就是如玉吗?    “是如玉,是如玉!”秦氏大喜。    薛琴啧啧赞叹:“果然嫁了总兵就是不一样,如今这气派,真是官家的夫人呢!这定州城里,独此一位了!这风光谁都盖不过呢!”    “娘……”如玉走过来,拉着秦氏的手亲热的叫了一声。    周遭邻居议论起来:“真是如玉啊。”    “越来越有福相了。”    “说什么克夫克妻的怕是谣言吧,这不好好的吗?”    “就是啊,这大富大贵的,真叫人羡慕。”    如玉进了院子,外头的邻人议论还不住的传入耳中。话,自然是好话,如今重来一回经历了这些,她才明白,所谓人言可畏,只要你不在乎,便谁都伤不着你。倘若你在乎,随便一句谣言就足以要你的命。她往后不会再那么傻了。    秦氏看女儿回来,十分欢喜,瞧着她气色很好,便知道她在那边过的不差。    如玉让侍卫将礼物挑进了院子,姜岩来看,只见里头有珍惜兽类毛皮,又有老参茯苓和灵芝,还有名酒佳酿以及月饼。另外一个精致的盒子里,更有送给秦氏和薛琴的精美首饰各一套。便是家中的下人,也都有金锞子打赏。    薛琴瞅着那首饰高兴的合不拢嘴,还不停的数落姜信,道:“你瞧瞧,我嫁给你时,两枚金簪子。现如今反倒是沾了小姑子的光富贵了,这一套金玉首饰好值钱的!啧啧啧,我戴了起来,仿佛觉得自己也变成了官夫人。”    如玉特地给母亲挑了一套和田暖玉的首饰,洁白无瑕温润剔透,同她正配。秦氏怕这礼物太贵卫家人会不高兴,如玉忙说这礼物乃是卫老夫人亲自提的。    秦氏感慨的道:“其实娘不求什么,只要女婿对你好变成了。”    姜岩问起女婿,如玉说他去军营练兵还没回。    如玉同秦氏说起卫老夫人教她掌家的事儿,合家听着都高兴,往后,她将会是真正的卫夫人了。    一个小小的商户女,能做到如此地位,还能求什么。    薛琴想起一件事,道:“如玉,我昨儿上街,听说沈宜珍跟牟公子定亲了。”    如玉一愣,牟公子?牟锦瑜?他居然跟沈宜珍定亲?    “中秋就要成婚了。”薛琴又道,“说起来那女人也是运道好,嫁不成总兵,如今退而求其次嫁给州牧的公子,也算是她走运。”    如玉缓缓道:“沈家家主大小也算是官吏,她沈宜珍长得美貌也是城中有名的,她能嫁给牟公子,我倒是觉得不稀奇。”    薛琴哼了一声:“当初那沈宜珍对你相公虎视眈眈志在必得,如今哑巴吃黄连嫁给了牟锦瑜,我就怕她心有不甘。如玉,那州牧府跟你家总兵府那么近,你可得小心了,千万别叫那沈宜珍又使出什么钩子眼,将你家相公的魂儿给勾走了。”    她这话就说的俗了,秦氏赶紧拿眼瞪她,薛琴假作不见,话说完了才住嘴。    如玉蹙了蹙眉,沈宜珍那个人是有些讨厌,但是不至于那么厚颜无耻吧。牟公子好歹也是谦谦公子官宦子弟,倘若她得陇望蜀,就过分了。    这一头沈家忙着办嫁妆,沈宜珍没有得到卫澹,心里憋着一口气,如今姜如玉嫁了,虽然谣言漫天飞,可是她到底还是高高在上的总兵夫人。    原先同她平齐的人,如今已经飞上枝头,沈宜珍心中意难平。王氏同段氏关系好,便趁机替女儿说了亲。这一次,段氏分外看中合八字,寻了几位道长一起替两人合了八字,都众口一词的说八字合,她才应下了这门亲事。     两家觉得这婚事晚办不如早办了,将中秋的日子定了下来。    牟锦瑜头上的伤已经结痂,他见过沈宜珍,心底并不十分喜爱,但是碍于母亲的游说,加上如玉已经嫁了卫澹,心中茫然,如今娶了谁都一样,便应下了这门婚事。    聘礼是当初姜家退回来的,现成的。段氏怕沈家介意,特地又添了一些聘礼,送到了沈家,沈家高兴的收下了。    卫澹在军中拖延了好几日了,一直没见回来。就连报信的卫七也没看见人影,再过两天就是中秋了,如玉心里焦急,不知道卫澹到底是遇到什么事情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    巧儿看她心神不定,出了主意:“若是夫人担心大人,为何不探望探望?”    如玉吃了一惊:“你说探望军营?我听闻军营不许女人进的。”    巧儿调皮的笑了笑说:“夫人不以女人的身份进去不就行了?”    如玉眼珠一转,恍然大悟,伸出手指摁着她的脑门,笑嗔道:“你这丫头,真是个鬼机灵,胆子也太大了!不过……”她转而一笑:“我倒是觉得可以试试。”    既然有了这个主意,主仆俩就开始行动了。如玉是个巧手,这双巧手不但能做美食,还会做衣服。她特地找了卫澹的常服改了一件,青色的袍子穿在她身上,再将头束束起戴上帽子,怎么看也是个风流俊俏的公子。    巧儿换了小厮的衣服跟在她身后。    出卫府的时候,如玉特地戴了青色斗笠,不叫别人认出来,打听了西郊练兵场的位置,她直接租了马车,径直驶到了练兵场的辕门外头。    如玉手里拿着卫澹的手令,这是他之前就给她的,只要有这枚手令,便可以直接见到他本人,无论在任何地方。    才到辕门门口,守门士兵长矛“锵”一声架在她面前,凶神恶煞道:“军事重地,怎敢乱闯!”    如玉扬起手中的令牌,压低嗓子道:“我是卫大人的表弟,家中有急事要来见大人。”    士兵看了那手令,互相看了一眼,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先让人去通报!”    卫澹在营帐之中,听闻这个消息,觉得匪夷所思。他的表弟?他不是没有表亲,但是表亲都在京城,怎会突然出现在定州郊外?    听士兵说那人有他的手令,他更加困惑。他的手令从不轻易给人,哪个竟能……    等等……该不会……    他轻咳一声,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一旁的卫七急忙奉上茶水。    士兵在等消息,小心翼翼问:“大人,是否要传?”    卫澹揉了揉额角,无奈道:“既来了,传吧。”    他一阵头疼,负手立在地图前,抬头看着地图上的大楚疆域,心思却已经飞了。    这次,他得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调皮的丫头!军营重地,岂是儿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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