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嫂是知府夫人叫人寻过来的,对周珍和江乐的事情也算知情。    有了芸嫂,唐元的药便有人煎了。    厨房里也正儿八经开动了起来,芸嫂还规划着买个大水缸,里头能养鱼……    江乐对这些生活琐事两眼一抹黑,被问了两回后狂摆手表示不想管这些杂事,任凭芸嫂折腾。反正需要钱的地方都直接找周珍便是。    芸嫂听了吩咐,笑得脸上和朵花似的,乐得找自己小主子沟通感情。    周珍刚开始不习惯,很是拘束,甚至有着轻微的排斥。    可芸嫂年纪不小,说话满是亲昵感,让她慢慢放松了下来。两个将一马车的东西整理下来,很快便让这家里头有了不少生气。    芸嫂给调了一些蜜糖水,人手一碗就给他们送了过来,妥帖得很。    唐元一口气喝完,喜欢得很,还盯着芸嫂默不作声又讨要了一碗,然后抱着碗坐到江乐身边。    江乐算着时间,明日凉县便会将相关人员都送到州府来,后日便要开审案子。审完案子下判决,这一事情大概便差不多了。    芸嫂要在小院里住下,将自己的房间弄得干干净净。    她得到了江乐的允许,还去主卧里好好收拾了收拾,回头出来时,和江乐说道起回头再打个床的想法。    江乐摇头:“这儿是暂住,等过个一两年,我们直接换屋子。”    芸嫂想想也是。    江乐和周珍总不能一直住一块儿的。    这么一折腾,夜色都晚了下来。    芸嫂自个是没吃的,而江乐他们几个路上随便买了些吃。芸嫂简单拿了鸡蛋和面粉,飞快就给他们做了一顿夜宵,自个也吃了一些。    吃饱喝足各自回屋睡,江乐听着耳边不断动弹声:“再不睡,明天就把你丢出去。”    需要的时候就笑眯眯让人管钱,不需要的时候就要丢人。    垃圾师傅。    周珍闭上眼,睁着眼好一会儿:“师傅,我想我爹了。”    江乐闭着眼:“那就随便想想,想完了就睡。”    周珍跟着闭上眼:“……嗯。”    ……    第二天到了刑曹那儿,江乐又是重复前一天的工作。    今日是卢司里在刑曹,他早听说了这些天江乐的事情,沉着脸在旁边看着这人还有什么能耐。谁想到今天一来,江乐还带了一个外人进门。    偏生这个外人还包着脸,整个人行为动作都有点痴傻。    卢大人忍了几个时辰,刚想要挑刺,结果知府大人姜子建中午亲自来了一趟刑曹。    姜子建来还不说,还笑着问了两句关于这外人的事情,递了个长盒子给江乐。    卢司里便把要说的话全憋回了肚子里。知府大人都不在意了,他还能说什么?    到了傍晚,凉县案件相关证物和证人都送来了。卢司里亲自出去安排了下来,将公文给江乐过了一遍。    最好笑的,等到一天结束,卢司里脸上神情带着一丝尴尬,和前一日的晋书佐一样,问周珍讨要了未来誊抄一遍她笔记的机会。    周珍眨巴着眼答应了,心里想着这回可千万要把字给写好了。怕回头整个刑曹都要问她借一遍。    江乐一如既往,脸皮比衙门的墙还厚,眨眨眼表示:“一顿喜客来,欢迎下次再来。”    卢司里:“……”    回到了家里,心情破好的江乐将姜子建给她的长盒子打开。  里面躺着一把剑。    剑清理得干净,这么看去便透着一股冷气。抽开剑鞘,通体黝黑。剑身上的小凹槽,是血槽。    这是一把极为残忍的剑。    这便是嗜血了吧。    江乐将盖子重新合上。她走去侧卧,当着唐元的面将盒子塞到了唐元床底下。侧卧的床不大,床下空地就那么点。    她起来后盯着看了会儿,又去把盒子拿出来,扔到了边上柜子里。    江乐和唐元这么说:“放床下压着剑不好。你这剑和人一样,适合锋芒毕露。”    唐元只是傻笑,随后还乖乖回了床上去躺好,一副今晚听话早睡的样子。    江乐忍俊不禁,转头就回了自己房间。    倒是唐元侧转了头,将视线转到了那柜子上,盯着许久没放。    第三天便要审讯。    一大早,屋子里便飘进来一股食物的香气。    江乐起来迷糊穿上衣服,走出房门打了个哈欠:“真香。”    隔着朦胧的生理泪水,她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桌上发着呆的唐元。    唐元不知道在想什么,就盯着面前的大碗看,身子是一动不动。    江乐坐到了旁边,和芸嫂说了一声:“汤圆的药这些天麻烦芸嫂了。他整天乱跑的,恐怕你一个人看不住,我带着他一起去衙门方便点。”    芸嫂连连应了:“好嘞。”    家里头白米有不少,芸嫂给他们熬了粥,还加了点菜叶子。    周珍昨个就和芸嫂说了这些天不吃肉。    翠绿的叶子在粥里点缀着,赏心悦目。    江乐坐下吃了一半,边上的唐元还在发呆,不知道呆些什么。江乐伸手在唐元面前晃了晃:“少年?汤圆?园子?团子?修渊?唐元?”    唐元半响回过神朝着江乐回望,带着一脸傻乎乎的笑。    江乐看着唐元还是一如既往的傻,放下了心:“还好,看起来没有更严重。”    周珍收拾好了东西,赶出来后忙到桌边吃饭,小样子高兴得不行:“谢谢芸嫂。”    芸嫂看着自家小主子开怀的样子,心里头欢喜得一塌糊涂:“小主子觉得味道还行就多吃点,衙门辛苦,今天还要审案子。”    江乐和周珍被芸嫂愣是灌下了不少饭。    等吃完了,江乐带着两人往衙门赶。    审案有专门的屋子,最上头位置空着。江乐寻了位置坐在下侧不远处,另一边坐着尹主簿和成主记。尹主簿看了眼江乐,朝她笑了笑。    江乐回了一个笑后,便翻阅起了一审送来的案卷。    尹主簿压低着声音,还在和成主记说着话,算是小声的劝解:“这案子背后绕绕弯弯太多,找律法拟判词的时候你可要悠着点。”    成主记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    尹主簿被下了面子,半点没觉得不舒坦,只是哭笑不得:“你这脾气也太犟了。那天要是得罪了江决曹……”    “江决曹可没你那么多心思。”成主记回了他这么一句,给自己磨墨起来,等下他要写的记录可不少。    姜子建穿着官府,腰间还系着一个荷包。他一走进门见着江乐便开口:“你坐上头去,这案子你处理,我看着。”    知府大人这随性的姿态,让在场所有的典吏齐刷刷都看向了江乐。    江乐心里头咋舌,这面子给得有些太大了。    她起身来朝着知府大人行了一礼,拿着一大叠公文直就朝着上面走了。态度相当坦然,不卑不亢,一点不像她这个年纪的人会有的状态。    上了首座,整个屋子里的场景都能放入眼内。    视角果然是不一样的。    江乐拍了一下惊堂木:“升堂。”    相关的证人被带到了门堂,旁边差吏齐刷刷用木杖敲击着地板,喊着“威武”。声音响亮,把江乐吓了一跳。    她挪开了惊堂木,拿着呈上来的公文再次快速看了一遍。验尸的报告有两份,宁县的稍带简略,但也能看出仵作能力还是足够的,这袁毅表述能力更是惊人。    言简意赅,他就将案子的疑点描述了出来。    接到案卷,必须将人从头到尾问一回。    江乐看向了最关键的一个人,死者牛旭林的妻子胡氏。    胡氏的脸色看起来略白,想来是前些日子生了病,现在还没彻底好透。    “胡氏,这回死的人当中,其中一人是你丈夫牛旭林。”江乐开了个头,“另一位是和牛旭林有旧仇的陈岗。你知道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么?”    胡氏在下面沉默了会儿,才缓缓开口:“我夫牛旭林,为人正直,乐善好施,曾是远近为名的商户。他做的是卖茶的生意,生意上的事情,我也不大懂。”    江乐看着公文,里面有一份写了下头差吏调查上来的情况。    “早年茶引便宜,买卖茶总是能赚一些的。家中日子过得倒是还好,还能请上几个仆役伺候。至于陈岗,他是远近闻名的小混,整日便在赌场混迹。”    胡氏说话很有条理,大约是已经回答过一遍了,语言才会如此顺畅。    她垂着脑袋,如同寻常妇女一样温顺:“茶引渐贵,我家那位想着再做一票,随后便改去做别的生意,开个商铺收收钱也好。谁料到里头出了点差错,亏了不说,还倒赔了不少钱进去。只听他说过,里头便有那陈岗的缘故。”    至于具体什么缘故,胡氏知道的还没有江乐多。    而江乐知道的其实也不多,就是纸上说着那几行,关于茶叶抢生意然后亏本的事情。茶叶是有官方影子在背后的生意,谁都想染指。    江乐点点头:“后来陈岗时常来找你们麻烦,是不是?炫耀,或者诋毁。”    胡氏应了:“是。”    江乐转了下一个问题:“那么,案发当天,你做了什么?”    胡氏仰头,直视江乐:“我与桂小雪去买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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