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

入秋要做新衣，张管事送了好多衣料过来，一时间梨青院里花团锦簇，窗下桌上铺满柔软的各色轻云。　　　　雁书拿了一块海棠红的料子在荔宣身上比划，她看见荔宣低下头摸摸料子，仔细打量，又抬起头乖乖由她动作，忍不住赞道：“夫人穿红可真是好看。”　　　　玲珑也过来凑热闹，她挑了另一块说道：“这个更好。做件外衫穿。”　　　　雁书闻言转过身，看到玲珑选的颜色，却对着她轻轻摇头：“这个不行，放回去吧。”　　　　玲珑嘟起嘴：“怎么就不行了？”　　　　荔宣也好奇，雁书神色为难，但她也不能明说，侍妾是不允许穿正红的。　　　　她只好说：“下次再做吧，这次先用这个颜色。”又问荔宣，“夫人有喜欢的颜色吗？如果没有中意的，也可以让张管事再送一些进来。”现在谢因就只有荔宣一个侍妾，他又这么喜欢她，大家讨好荔宣都来不及。　　　　好在荔宣对这些倒无所谓，她随手点了几卷料子，雁书于是叫人分拣出来，剩下没被选上的就先收起来。　　　　正整理的时候，倚翠掀起了帘子，一面对着里面道：“殿下来了。”　　　　谢因就着倚翠撩起的珠帘矮身进来，瞧见屋里摊得满满的衣料，便问道：“做衣服吗？”　　　　雁书道：“是，张管事新送来的。”　　　　摆出来的绫罗绸缎，各色各样简直叫人眼花缭乱，看上去是费心思选过才送进来的。谢因收回目光，下颌轻抬：“算他识相。过来。”后一句对着坐在桌边的荔宣说。　　　　小花精在看见是他进来的时候就移开了目光，嘴唇也抿得紧紧的不愿意张开。谢因的话没能喊得动她，荔宣低下头，摸着指甲上倚翠新为她染的水红色花汁，默默不做声。　　　　“谢荔宣，别不识好歹。”谢因故意气呼呼在她身边坐下，又让婢女都下去。　　　　小花精还是没有反应。　　　　谢因于是叹一口气：“算啦，看来是这只小猫命不好，只能丢在外面由它自生自灭了。”　　　　荔宣竖起耳朵：“什么小猫？”　　　　谢因表情高深：“没有小猫，你听错了。”　　　　荔宣目露疑惑，不知道谢因又想了什么主意来缠她，但她是不会轻易让谢因得逞的。转过头打算继续看手指，谢因坐着的地方，突然传来细弱的叫声。　　　　“是那个！”荔宣立刻站起来，想找出声音的来源。　　　　但谢因哪有那么容易被她捉到，他往后一蹿，一歪身子，荔宣就怎么都够不着他的右手臂。他笑眯眯问道：“那个是哪个？你可别乱说。”　　　　荔宣拉着他的左手腕，眉毛皱得很紧：“是小猫，我听到了！”　　　　“胡说。“谢因躲闪灵活，不让她碰到，“没有。”　　　　荔宣急了：“不行！”　　　　连耳朵都红了，谢因眼神一侧，觉得也不能太过分，便温声道：“好了好了，给你。”　　　　他转过来，从荔宣怀里抽回自己的手，然后从宽大的衣袖下掏出一直被他夹着的橘色的小猫。　　　　小猫已经睁开了眼睛，爪子伸出来勾住谢因的袖子，“咪咪”叫着试图往他的胳膊上爬。　　　　荔宣立时就不敢动了，她睁大眼睛，专心致志注视着谢因手臂上挂着的小猫，嘴角慢慢扬起一点笑。　　　　她看小猫，谢因看她。　　　　小花精被安抚到，默默低着头，神色专注，一动不动。谢因的手就搁在小猫身上，只要一有动作，小花精的目光便立刻追过来。　　　　谢因心里得意，用手指搔了搔小猫头，对荔宣说：“要摸吗？”　　　　荔宣连忙抬起头，看着他可怜巴巴：“要的。”　　　　手臂伸过去：“喏。”　　　　小猫没有多大力气，爪子抓在手背上也是轻轻的。荔宣揉揉它的脑袋，又握握它的脚爪。　　　　“它要住在哪里呀？”小花精低着头捏小猫脚，语气很不在意，假装只是随口问问。　　　　谢因忍着笑，摆出不耐烦的表情：“不知道啊，你又不要，只能送回去啰。”又转变态度，叹了口气，“唉，你不知道，它有好多兄弟姐妹呢，但它这么小一只，瘦巴巴都抢不到奶喝，只能饿肚子。可怜，真可怜。”　　　　“不行！”小花精急起来，捏小猫爪的手拉住了他，“把它留下嘛。”　　　　神色急切，带着恳求。　　　　谢因闭着嘴不答话，荔宣便一直耍赖撒娇，抱着他的手臂摇来摇去，把脸凑上来贴在他的胸口。　　　　“好吧好吧。”谢因投降，不过他也有条件。　　　　*　　　　晚上理所当然留在梨青院，荔宣得到小猫之后，简直高兴疯了，一直抱着不肯撒手，把它放在床榻上，自己趴在小猫对面，对着它喵喵叫。　　　　“别叫啦。”谢因也爬上来，他压在小花精背上，手往下环住她的腰，亲了亲她的脸蛋，“吃饭了。”　　　　荔宣便问道：“小猫吃什么？”　　　　“羊奶。”　　　　荔宣微微睁大眼睛，她也喝过这个。难喝。　　　　谢因没有注意到小花精突然变得奇怪的表情，他在荔宣露出的雪白的后颈轻轻一吻，声音也放低了：“走了。”　　　　用膳的时候，荔宣不放心小猫一只猫待着，她让玲珑把小猫抱到桌子上，把装了羊奶的瓷碗也搬过来。　　　　玲珑起先还犹豫，不过看谢因神色淡淡，没有反对的意思，所以也就照着做了。　　　　小猫四脚岔开立在桌子边沿，低着头舔小瓷碗里的羊奶，嘴边一圈都沾上白色。荔宣看得入神，谢因就挽起袖子，担下了喂小花精的职责。　　　　睡觉的时候可不能带着小猫，谢因看着小猫被抱出去，荔宣被他搂住，忍不住担忧：“小猫害怕怎么办呀？我想陪它。”　　　　谢因垂下眼皮，说话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醋意：“你去陪它，谁来陪我？”　　　　荔宣抬起头，谢因便靠过来，额头抵住她的，压低声音：“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她就坐在谢因腿上，当然感受到了谢因想要她感受的东西。荔宣眼神闪躲，很轻很快地回他：“记得呀。”　　　　谢因便轻声笑起来，又连着在她的眉角，下巴，还有嘴唇边亲了好几下。　　　　荔宣被他亲得忍不住闭上眼睛，一直等谢因亲完才睁开。然后她便鼓足勇气，抓住谢因的衣襟，微微起身，在他的眉心痣上，用嘴唇碰了一下。　　　　谢因愣住，又感觉到衣服一松，他立刻捉住小花精乱来的手：“别——”想了想问她，“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荔宣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她红着脸嗫嗫道：“我也喜欢的。”　　　　“喜欢什么？”谢因顺嘴就问出来，又立刻醒悟，嘿嘿笑着把荔宣的手放回了他的胸口，“摸吧，随便摸。”　　　　一夜梦沉。　　　　*　　　　乱来的结果，就是第二日谢因要去上朝，小花精却缠着他不肯放。　　　　帐子外已经有婢女在等候，谢因随便套了寝衣，光.裸的胸膛还露着。小花精的手绕住他的胳膊，迷迷糊糊喊他：“谢因因不要走……”　　　　胳膊上的手指又细又软，谢因被她扰得神思荡漾，不过他不能不走。　　　　弯下腰把小花精捞起来，谢因用力在她唇上亲一口：“我得走了。”　　　　“不要走……”　　　　“那可不行。”谢因坐在床头，和一只睡得晕乎乎的小花精讲道理，“我不走就不能做事，不做事怎么当好太子？不当好太子怎么养住你？”　　　　荔宣当然不懂这个，她抬起腿来，手脚并用想把他抱住。谢因眼神一晃，轻易就可以看到昨夜叫他心魂皆失的地方。他平下气息，伸手替小花精盖好被子，又俯下.身咬她的耳朵：“回来再收拾你。”　　　　好在这一次荔宣没有再动，谢因放心出了门，临走前叫婢女注意看好小猫，别让它抓伤荔宣。　　　　可惜他的提醒毫无用处，等下了朝回府，谢因见到的就是一只委屈巴巴的小花精。　　　　“怎么了这是？”谢因脱下外衣交给婢女。　　　　荔宣跑过来扑进他的怀里，声泪俱下：“小猫不理我。”　　　　“嗯？”谢因没听清。　　　　荔宣抬起头，又说了一遍：“小猫不理我。”　　　　这次听见了，谢因奇怪道：“怎么就不理你了？”　　　　他往四周张望一番，小猫正在地上的兔毛垫子里穿梭，歪歪斜斜，一面走一面咪咪叫。谢因蹲下.身，对着小猫的方向轻唤：“过来。”　　　　小猫咪咪叫个不停，荔宣嘟着嘴：“它才不听呢。”　　　　谢因侧头看了看她，又继续唤小猫：“过来。”　　　　这一次小猫转了方向，仰起头咪咪叫了几声，然后就朝着谢因笔直过来，速度也加快了，叫声也嘹亮了，亲亲热热的。　　　　捉住了走到脚边绕圈的小猫，谢因抱起它对着荔宣：“怎么不听了？”　　　　荔宣鼓起通红的脸颊，半晌，才哼了一声。　　　　坏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