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尸检报告出来,与刘勇汇合后,常春当即招开例会。 “我们将尸检报告和现场作对比,”安静的会议厅内只有哒哒的鼠标按键音,常春先调出李潇潇的尸检图片,“致命死因是机械性窒息,上身有三处刀伤,嘴部割裂,双手严重损伤。” 投影仪光线一亮,五位被害人的尸检图片依次排开。 “从头梳理,最开始第一个被害人李潇潇,是被掐死,并且上身有刀伤。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被害人都是被勒死,第五个为割喉。”常春十指交叉,抵在颚下,“我们可以很明显的看到,这个连环杀手的杀人手法在一次次作案中的逐步完善,成熟。 在李潇潇的抛尸现场勘察到当时被害人曾经进行过激烈的反抗,血液飞溅,显然,最开始凶犯刺了被害人三刀后以为她已经死亡,但在抛尸过程中,被害人苏醒挣扎,凶犯便再度出手扼死她。经过这次作案,后面的第二、三、四次作案前,凶犯便事先准备好电线,一击致命。”常春道,“也正因为这是凶犯的第一次作案,比较生涩紧张,才能让我们在现场找到了他的半枚脚印与被害人的手机。可惜手机已经摔坏,技术组这两天加加班,再尝试一下能不能复原部分数据吧。” “没问题。” 刘勇则是将目光集中在凶犯的私癖上,“从最开始的嘴部割裂、双手严重受损,到后来的缝嘴,砍去双手,无疑,这是凶犯对某个引起他犯罪源头的人物的情绪发泄和感情进一步投射。但目前几名嫌疑犯身边都没有女性符合引发他们对于‘短发,白皙,高挑’女性仇恨的特征……” 难道,是他们的圈定方向错了吗? 晨光熹微,江道义打了个哈欠,他身上只穿着一件黑色运动背心,赤着脚,睡眼惺忪地边走边套上睡衣,推开阳台的门。 果不其然,一袭皎白长衫的少女早已经盘膝坐在露台上,长剑横放在身侧,闭目入定。 江道义下意识将动作放到最轻,准备阖上门退出去。 “你醒来了,阿义?” 话音还未落,少女已经轻盈地站在他面前,衣裙如蝶翼飘飞。 江道义胡乱地抬手爬梳一下头发,别开脸,“现在才六点,你每天都是几点起来的?” “寅时。”瞥见少年一头雾煞煞的表情,鉴真掏出心爱的红米确认时间,贴心地补充,“唔,差不多4点。” “这么早。”节假日有时他到4点才睡。 鉴真严肃地道,“闻鸡起舞,习武之人一日都不可懈怠。” 江道义一咬牙,“那我以后也跟着你早起习武,虽然我不能学你们的内门心法,但是教我一些粗浅的外门功夫也可以。” 鉴真诚实道,“你现在应该以学业为主,不要花这么多精力在外道上。要是你真的很想学,不拘什么时辰,等你有闲暇时间就可以练习。” 江道义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鉴真老气横秋地继续道,“毕竟你年纪不小,已经错过了最佳习武的年龄,就算再刻苦也只能学习外门功夫,所以倒不如把精力集中在学业上……扒拉扒拉。” 他一言不发地进了浴室,汲着拖鞋开始洗漱。 哎?不高兴了。 鉴真这才发现不对,她摸摸鼻子,小孩子真是有些麻烦啊。 “你想吃稀饭还是豆浆?”鉴真隔着门问道,“我再去给你买那家很好吃的肉包子?”她决定试试食物投喂→_→因为对她而言真的很管用。 少年闷闷地声音从里面传来,“稀饭。我不想再吃包子了。” 鉴真:“……” “你,是不是觉得不会武功的人都很弱?”磨砂玻璃门影影绰绰地倒映着少年的侧影。 “弱是肯定的呀。”鉴真理所当然地道,“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才需要我辈武林中人锄强扶弱,匡扶正义。” “……我不想当弱者。”尤其是在你面前,做一个永远的弱者。 “弱怎么能等同于弱者。”鉴真祖奶奶赶紧大力安抚小孙辈,“虽然不会武功,但你们很有智慧才干呀!术业有专攻,在学术上你们是强者。” “真的?” “当然,”鉴真把胸口的红米拍得‘砰砰’响,加强说服力,“再过一阵子,我也要随你一起进学校学习了。” “什么?”浴室的门突然从内被打开,江道义的头发还湿着,点点水珠滑落至脸颊和锁骨,濡湿了背心,“真的?可是你的基础?” 就像习武需要根基,学文,也需要预先打好基础。 鉴真心中默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就算不小心视了一下小孙辈……也是长辈慈爱的目光,没关系。 “没错,以后我也要随你一起上学。”她自信十足地负手而立,“像我这般天资聪颖,一定没问题!” …… “还有什么问题吗?店铺比较忙,要是没什么事情就这样吧。”郑斌起身送客。 他个头不算高,但体格很壮实,显然退伍后依然有坚持锻炼。 没有证据也没有找到突破口的刘勇悻悻地从郑斌的杂货店出来,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不算晚。明明在两个市两头跑身体已经很疲惫了,他却不想提早收队,皱着眉掏出一支烟叉开腿蹲在路边点燃…… “啧,再跑一趟吧。” 在嘴边这根烟即将燃尽前,刘勇打定了注意,他驱车前往范庸的母亲生前所住的小镇老宅。 范庸的父母感情甚笃,然而似乎与范庸这个独子并不算亲近,只有每年春节,范庸才会回去看望二老。 刘勇假装自己是范庸昔日在镇上读书的老同学,丢失了他的联系方式上门拜访…… 结果他开了大老远车过去,就是硬生生地听着范爸爸老泪纵横地诉说了一晚上当年与范母的恋爱史。 ——这个世界对单身狗太残忍了! 刘勇内心受到一万点暴击,狼狈地逃出范家后他蹲在范家楼下抽烟平复一下心情……他好像知道范庸不着调的性子是从哪里继承的了。 一群跳完广场舞准备回家的大妈见到范家楼下的生面孔,都是老街坊,她们大咧咧地道,“小伙子,找谁呀?” “我是范庸的朋友。”刘勇深知这群七大姑八大姨的战斗力,想套情报没有比她们更灵通的,“受他嘱咐来看看他爸爸。” “哎,老范也是可怜,”大妈们纷纷叹息,“这把年纪老婆又走了,儿子也不常回来,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 刘勇担忧地道,“是啊,我刚才也问范叔叔为什么不搬去跟范庸一起住,好歹有个照应。” “哎,是呀,我们都劝过,现在老婆不在,就可以去找小范了啊。” 刘勇一凛,敏锐地抓住话头,“你的意思,范庸……其实是跟他妈妈关系不好?“ 不小心说漏了嘴,大娘也有些尴尬,不过她身边的八卦大妈群体已经源源不绝地接下去了,“小范他妈妈对他何止是不好,简直就是当仇人一样,从小打到大,进了好几次医院,有两次都差点没把他打死……” “老范也是孬,在外地出差不知道还有的说,等他回来看到小范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吃不饱穿不暖,瘦得一把皮包骨,也跟着装聋作哑……” “可怜哟,小范那么聪明的孩子,要是我家的娃,怎么舍得下手……自家的亲儿子,心怎么能这么狠……” 在滔滔不绝声中,刘勇的脑海闪过老宅墙上挂着的范母遗照,短发,骨相很好,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美貌…… 他眼前豁然开朗! 第十八章 一直以来,他们走进了误区。 凶犯对同一类型的女性的仇恨宣泄,令他们将侦查重点放在了可能与凶犯产生感情纠葛的目标群体身上,其实最刻骨铭心的感情,除了爱情……还有亲情。 刘勇迫不及待地将这个消息告诉还在T市督查的常春。 “范庸的鞋码是40,他家附近的监控坏了,有车,也有充足的作案时间,就是他,没跑了。”刘勇想到他与自己的数次交锋,愤愤不平道,“我就想怎么这么刚好,每次都能把作案时间给睡过去,那么好的演技,怎么不去冲击奥斯卡?” 常春冷静地道,“你有证据吗?你报上去的重点嫌疑人都换了两波,上头能就凭你的猜测定罪?” 刘勇想起一号嫌疑人范庸那手娴熟的傻白甜伪装技能,“都是敌方太狡猾!” 常春道,“还有一个问题,如果范庸是因为母亲的长期虐待导致对这种类型的女性的仇恨,那怎么会拖到现在才下手?诱因呢?” “他母亲死了终于解放天性了嘛。”刘勇又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但他很笃定,“春春,我这次预感特别强烈,凶犯就是他。” “……请不要随便给我取外号,谢谢。” “好吧。”刘勇清清嗓子,正色起来,“还记得第三个被害人陈丽的抛尸现场吗,当时她是跪姿,其后的几个被害人是腿部有伤,而第一个被害人李潇潇由于腐烂时间太久,没办法确定腿部伤痕是被从枯井抛下所致,还是在挣扎反抗中受的伤。” “那换一个方向想,其实跪姿,才是她们死亡时的姿势,只是除了陈丽的抛尸地废弃厂房就是第一现场,地势平坦,可以维持这个姿态。其他几个被害人的抛尸地点:枯井,化粪池,小树林和天桥下……都是第二现场,所以只能检出腿部有伤。” 常春凝神思索,“这个推论合理,没毛病。” 刘勇继续道,“跪姿通常隐喻着忏悔,他希望母亲能对年幼的他施虐而忏悔。无疑,在母亲的常年虐待下还能保持优异的成绩,一路考上公务员和事业单位,范庸绝对具有高智商和极强的情绪克制力。但也正因如此,我们可以想象他从小被生母虐待,心理不断累积的负面情绪被压抑住,无法排解,在濒临边缘时,他母亲的死,或者是他母亲死前的某些行为,成为导火索,引燃了他被压抑多年的负面情绪,BOOM!他终于彻底爆发,丧失自制力。 当他看到这些被害人时,她们令他想起了母亲。强、奸,是对她们的侮辱践踏,缝上嘴砍去双手,则是他对于被母亲常年辱骂和虐打的愤怒宣泄。” “照你这么推论,凶手非他莫属?”常春还是信奉证据为先,冷静地在电话那头道,“推论很精彩,但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空谈。” “……” 刘勇急得是百爪挠心,差点睡不着觉,好在技术组隔天一早便雪中送炭。 微信服务器保持信息时效为三个月,技术组在李潇潇的微信记录中发现,她曾经加过T市的微信夜跑群。虽然记录中她只参加两次便嫌累退出了,但在那个群组中,有一个手机绑定微信号码,在她退出的当天,也跟着退出了。 他们将这个手机号,与此前她的微博中,那个没有关注她却频繁浏览她的个人主页的手机设备联系起来。先从这个手机设备的编号着手,查找这个手机的购买人信息。 可惜由于是水货手机,购买渠道复杂,只能查出销售区域。而同时进行的对微信群可疑手机号的追查,众人发现,虽然这个手机号码也非实名,但圈出的号码销售区域与手机销售区域,高度吻合。 ——是离范庸所在单位最近的电器城。 “最重要的是:”刘勇挥了挥最开始收集的四位嫌疑人的资料,重点念道,“范庸,25岁。女友居住在T市,两人异地,所以他经常会在两市之间往来,目前在事业单位上班,有定期参加夜跑……我想可以申请批准搜捕令了。” ……想得太美。 刘勇带队前来,他打算先礼后兵,昨晚一发现范庸不对他当即让底下的员警过来连夜盯梢,确保他没有出门。 此刻他先让其余人继续看守范庸所住大楼的出口,只带着一个警员站在范庸家门前,耐心地敲了几分钟门后发现无人应答。 他一拍脑袋,抬手去看日期,“啧,星期天。” 想起范庸曾在第一次问询时说过,他每周日要去T市看女朋友,难道他昨天晚上就走了?刘勇面色难看地一边打电话让T市的常春先赶到范庸女友家逮人,一边朝身后的警员使了个眼色,“非常情况,直接破门,打报告也有老子顶。” 常春接到刘勇的电话后带人直奔范庸的女友曾晓梅家。 ——“警察!” 曾晓梅神情有些慌乱地过来开门,“警察同志,有什么事吗?” 常春注意到玄关上放着一双男鞋,单刀直入道,“范庸呢,我们怀疑他跟最近这起连环杀人案有关,叫他出来配合调查。” “杀,杀人案?”曾晓梅变了脸色,“这不可能吧,他那样温吞老好人的个性怎么可能杀人?” 常春没时间再对她解释,直接肃容,冷硬地道,“你是要自己叫他出来,还是我们进去拿人。” 曾晓梅支支吾吾地道,“可是,可是他真不在我这里。” “那地上的鞋呢?” 曾晓梅涨红了脸,“我屋里,是有人……但不是范庸,我们已经分手几个月了。” “但他不是每周日都会来T市见你?” “他每次来只是跟我吃个饭就走了,大概三个月前,他提出分手,希望两个人还是回复从前的朋友关系,”曾晓梅神情有些黯然,“我跟他是高中同学,原本是朋友,大学毕业后才在一起。我喜欢了他很多年,不甘心就这么分手,所以一直没有对外公布……”看到从房间走出的男伴后她有些窘迫,“但这段时间,我遇见了想要好好发展的对象,所以……就是这样。” “不在他女友家?”刘勇忍不住提高了嗓门。 “对。而且据他女友所说,两人已经分手很久了。”常春拧紧眉,“范庸确实很可疑。你在他家呢?有没有发现什么关键证据。” “……没有。”刘勇挫败地道,“我们搜遍了每个角落,紫外线照了一圈,还拉上窗帘往墙上和地板喷了发光氨,但什么都没有发现。” “既然他家里不是第一现场,那也只能把他的亲戚朋友全部走访一遍。”常春道,“他的车呢?没开走?” “是啊,不然我们不会以为他还在家。”刘勇狠狠吸了一口烟,“老子现在带人先封锁高速路口,继续在R市内搜查。” 常春道,“我带人搜查T市,有消息通知我。” “好。” 刘勇挂上电话,风风火火地往下走。 “勇哥!”在附近调询的警员叫住他,“有住户说昨晚曾经见到嫌犯。” 刘勇一个急刹车大步来到这个住户面前,直截了当就问,“你昨晚什么时候见到他?” 年轻男子被刘勇的大嗓门吓了一跳,“大概是晚上7、8点。” “你们有没有交谈?” 男子摇头,“就是在电梯里遇到……但他昨晚的样子很特别,令人印象深刻。” “他昨晚是什么打扮?” 男子慢慢地回忆道,“他没有戴眼镜,穿着材质看上去就很高档的银灰色衬衣,换了发型,神情跟平时完全不一样,走进电梯看到我时,还对我点了点头,笑了一下。”但那个奇异的笑容……男子现在回想起来,觉得整个人都瘆得慌。 刘勇的心沉了下来…… 难道他们还是晚了一步?他再度提前了狩猎时间。 T市.城南 鉴真正握着长剑,飞快地削着面前的山药,手中的破邪剑发出阵阵凄厉的悲鸣。 画面太美,他不敢看…… 江道义提着青菜走到流理台前清洗。 忽然,从鉴真怀中传来了默认微信提示音。 江道义不着痕迹地侧过脸看向她手中的屏幕,这台手机买了几天,今天还是第一次有人主动联系她。 屏幕上赫然出现一张戴眼镜的斯文男人的照片,鉴真还来不及细看,电话铃声就紧接着响起。 “这是最近连环杀人案的重点嫌犯,”常春决定做两手准备,自己搜查的同时也聘请外援,“他现在可能就藏身T市,伺机作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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