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太医便赶到了。濯玉的胳膊又被揉了一通,那老山羊胡子才哆嗦着手开了张方子,留下了许多跌打药。    洗月早就回来了,人前也没敢提之前商量的事,只是捧着濯玉的胳膊垂泪。    濯玉被她哭得心烦,又不好呵斥她,只好先放下脑海中飞速转着的思绪,柔声安慰。    她人在帐中,耳朵却竖着,外面的动静都被她纳入心中。    好好的春猎被这么一搅和,自然猎不成了。迟千仞将管弘安护送回了营帐后,带人彻底清扫了一遍猎场,结果发现了至少五处陷阱和暗器,刺客的毛却都没摸着。    眼皮子底下差点被人刺杀,庆元帝震怒,卢指挥使和迟千仞都罚俸一年,命其戴罪立功彻查刺客来历。    这么个大事出来,濯玉作为勾出刺杀的引绳却被撇到了一旁,她衣衫不整地和迟千仞共骑回来也没人理论了。濯玉自觉最大的优点便是识时务,也没在这时候嚷嚷,安心地蜷在帐中养伤。    迟千仞一边顺藤摸瓜查刺客,一边又要加强贵胄身边的布防,忙了个脚不沾地。然而,他日理万机的脑袋中居然还记得濯玉的手臂,百忙之中还命亲卫给濯玉送了趟他自用的跌打药。    濯玉手握着一个简单小瓷瓶,心思活络开了:如此一来,是不是可以向父皇请旨了?    春猎一行人当日在猎场大帐中住下,第二日一早便启程回京。深夜,只听得猎场中不时传来虎啸狼嚎。    猎场中本应一个人也没有,等三更天的时候,迟千仞却着一袭黑衣进了林,顺着脚下石头的记号,七拐八弯,正见到管弘安和一名随从正袖着手等他。    迟千仞二话没说,先单膝跪下了:“卑职不力,未能提前发现刺客,王爷受惊了。”    管弘安连忙将他扶起来,迭声说:“无妨无妨,本王也没受什么伤。那老狐狸这么快便忍不住了,也好,敌明我暗,倒也不惧他。”    他显然还有话要说,犹豫了一下,拍着迟千仞肩语重心长:“如今你和王廷一人辅佐太子,一人辅佐六皇子,可要让那头老狐狸信任你们,这还不够。”    他往前几步,凑到迟千仞耳边说:“但若是你能娶个公主,便不一样了。你抱着那个漂亮公主回来,她本就闺誉有损,而且我看她对你也不是没意思,不如……”    迟千仞感觉被他靠近的那只耳朵跳了一下,不动声色地移开:“王爷说笑了。”    管弘安微微挑眉,正色道:“我可没……”    迟千仞便急急打断了他:“卑职还有要务,先行告退了。”    说完,拱拱手,便迈开大长腿快速走了。管弘安看着他急匆匆地走了,娃娃脸上突然露出狡黠的笑容。    这迟冰块,也没有那么冰啊。    第二日一早,濯玉便跟着一路回了京。余昭仪见她又受了伤,心疼得不行。但有濯玉先前的一番话,再加上她诚惶诚恐地信了因果,便也没多话,只是殷勤地照顾她。    濯玉安心在蓬莱轩养着胳膊,每日便拿着那个小瓷瓶把玩,整天幻想着嫁给迟千仞后在叛军掀起的兵荒马乱中独善其身。    那药在十日之后便用完了,濯玉便唤来护卫单坚,命他去宫外向迟千仞再讨一瓶来。    洗月不明所以:“公主,奴婢看迟同知的药虽好,却是武官用的。公主用太医给的药岂不是更不伤肌吗?”    濯玉没搭理她,老神在在地用右手练字。这药瓶,一来二去,不是信物是什么?    濯玉哼着江南小曲,悠闲地描着帖。除去这手臂之外,事情倒都按着她预料的发生,不日,便能睡个安稳觉了。    不一会儿,单坚便捧着个药瓶回来了。濯玉喜滋滋地接过,先上下颠倒看了看里面有没有夹带的小纸条,发现没有之后,也没灰心,和蔼地问单坚:“迟同知可带了什么话没有?”    说句好好养伤也说明这事能成啊。    单坚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有。迟同知说,他被罚了一年俸禄,没钱配药了,这是最后一瓶药,公主再想要需自己找太医配去,他可以给方子。”    濯玉:“……”    真是多余试探这根木头。    又是十日过去,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有太医院的精心护理,还有迟千仞良药,濯玉的伤好了个七七八八,只要不左手发力便可。    她正犹豫要不要让洗月出宫,洗月反而带来了庆元帝的一道口谕,说要给刺客行刺和春猎提前结束的不吉冲冲喜,故而正在拟旨,要给濯玉和宋子彦赐婚。    濯玉一听之后险些眼泪下来了。她这个父皇别的不行,搅和事倒是一等一的厉害。这一来,她的计划全部打乱。    但是不去还不行。君无戏言,这一道圣旨要是下来,她无论如何都得嫁给宋子彦了。    濯玉也无暇顾及伤臂了,火急火燎地让人服侍着更衣后,直接赶去了御书房。    她跑到御花园的时候,庆元帝刚好写完了赐婚圣旨,所幸还没有用印。见到濯玉进来,笑眯眯地招呼:“上次叫你过来还是为了翊玉的圣旨,如今你们姐妹都要嫁人了,欢不欢喜?”    庆元帝一边说,浑浊的老眼中一边泛起泪花,自导自演了一出嫁女好戏。    濯玉看了看 庆元帝的一副欣慰表情,有点不忍心扫兴。但想到这件事事关重大,还是咬咬牙跪下了。    “父皇,女儿斗胆,请父皇收回旨意。”    庆元帝的老泪横流停在了当场,过了一会才讷讷说道:“为何?”    濯玉一闭眼,把话大声泼了出去:“女儿有心悦之人了,此生非他不嫁。”    濯玉之前没演戏骗过人,但现在心情一半惶恐,一半罪恶于骗了她父皇,泪水竟不自觉流了满颊,更显得她凄楚可怜。    “父皇明鉴,女儿心仪迟千仞迟同知已久,心里早就认定了他,若是不能嫁给他,女儿情愿承欢于父皇母后膝下一声,再不嫁人了。”    庆元帝好似被惊住了,喃喃自语:“竟有喜欢的人了啊……迟千仞……”    他的心中却在转念头:那个做京卫指挥所副把手的小伙子?看起来倒是个可用之材,只是如此会不会太子一党有些独了……    随后他便满意地笑了:无妨,刚好在太子身边安插颗自己的钉子,也不至于对他全无掌控。    庆元帝明面上却像刚反应过来,叹息着说:“女大不中留哦,看来帝王家也一样。只是濯玉啊,你想下嫁给迟千仞,可是迟同知是否愿意选尚公主呢?”    濯玉脸一白:怎么转来转去,又转回那根煞星木头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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