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

这就是修仙之人！　　　　江云见过有万夫不当之勇的猛将，马上作战时百十人近不得身，所到之处人马俱裂，一场战事打完，收缴的人头三匹马都拉不回来，但那是在人的范畴之内，绝没有人能在一招之内杀死十几个人，她握着刀柄的手微微颤抖，不是后怕，而是一种近乎兴奋的喜悦。　　　　不像那两个徒有其表的魔修，也不像明泽宗那些从未沾染过血腥的良善之人，这样的实力，这样的实力！　　　　在强者的震慑之下，传送阵前的拥挤很快就消失了，江云从传送阵那边出来，原本的少许失落已经荡然无存，她满怀着斗志，背着陌刀离开君子城，向着厉文剑楼的方向而去。　　　　厉文剑楼的历史只有三百多年，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座剑楼应该是几家修真世家联合创办的私学，一开始只容纳自家子弟修炼，后来做得大了，又有许多年轻散修前来求学，等过了百余年，几个世家互相之间争权夺利，演变到今天鱼龙混杂的地步，真正去学东西的散修越来越少，在其他地方犯事的修者来寻求庇护的越来越多，世家的实力此消彼长，倒也维持了一个平衡。　　　　君子城到厉文剑楼只有一条路，路上的行人不算多，基本上没有两人同行的，走了一会儿，江云从乾坤袋中取出一颗辟谷丹，她注意到就在她拿出乾坤袋的时候，有好几个人的视线都朝着她这边而来，她皱起眉毛，抬眼一扫，原本窥探的视线又都消失不见了。　　　　吃了辟谷丹，立刻就有饱腹之感传来，江云收起乾坤袋，还没走出多远，身后忽然有气息袭来，她第一反应就是背身闪避，只是她还没来得及伸手拔刀，就对上了一张笑眯眯的少年脸庞。　　　　“别误会，我不是劫道的。”少年抬高双手，以示无害，俊美的脸庞上露出了友善的笑容，“我只是看你一个人，想搭个伴一起走，我是想拍你一下……”　　　　江云眯眼打量了一下少年，确定他不曾习武，身上也没有带兵器，握在刀柄上的手才松开了，少年大约是个自来熟的性子，只当她同意了，眉眼一弯，笑若流光，自觉和江云走成了并排，用一种后怕又抱怨的语气说道：“刚才真的要吓死我了，你要是一刀把我给砍了，那真的是太冤枉了。”　　　　江云瞥他一眼，这少年生得好看，说起无赖的话更是理直气壮，可不知道为什么一点都不招人烦，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少年潇洒的味道，很有些江湖气。　　　　少年嘀嘀咕咕地抱怨了两句，转头就忘了先前的话题，转而笑眯眯地问道：“我叫楼清，小楼清风的楼清，你叫什么名字？”　　　　江云原本不想理他，但见他看着人的时候目光十分真诚，顿了顿，说道：“江云。”　　　　楼清的嘴咧得更大了一点，“我应该比你小一点，那我就叫你江大哥吧，江大哥，你也是要去厉文剑楼的吗？”　　　　江云不是第一次被错认性别，她不大在意，只是应了一声，楼清又道：“那总得投奔一家，最近厉文剑楼张家收容了一个来历不明的魔修，我本来是要去投张家的，现下不敢去了，江大哥准备去哪家？”　　　　“魔修？”江云忽然停步，她看向楼清，脸色有些严肃，楼清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对，对啊……魔修凶残，以魂血人肉为引修邪功速成，去了万一被看上做猎物，我们这种没后台的低阶散修连个水花都打不起来，不是糟了？”楼清打量着江云的脸色，小心地说道。　　　　江云原本只注意到了一个速成，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反应过来了魂血人肉四个字的含义，她握了握拳，十分生硬地转移开了话题，“我不认识什么张家，只是听说那里教人修炼，如果一定要投奔一家，找风评最好的就是。”　　　　这是江端先前教过她的道理，一个人的风评常常代表不了什么，但一个世家的风评是不会说谎的，世家世家，累世而成，有任何的黑点都会被世人放大到百十倍去看，能承受得住如此重压的世家必然从上到下清正如一。　　　　楼清发觉自己的新朋友不仅气势强，连性格都很对他的胃口，笑容里也就带了些真心，见她是真的不懂，于是一边走一边给她讲解了起来，“厉文剑楼五大世家，张魏凌夏阮，最强的是张家，最乱的也是张家，要说风评最好是哪家我倒是说不上来，但要说到家主仁义的，一定是阮家，阮家主多年施恩于外，性格豪爽，交游广阔，而且他家治下的锦春城真称得上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像刚才觊觎大哥钱财的，到了锦春城，招子还没亮，人就拷上枷了，我是准备去阮家投奔的。”　　　　江云很谨慎，但楼清就是有一种让人相信他的魅力，他眉眼弯弯，眸子深处却透着认真的神光，江云没有再多问，而是决定和他一起去投奔阮家。　　　　厉文剑楼距离五大世家的位置都不算远，先前的君子城就是张家的治下，楼清也是刚才传送阵前差点被波及的人，提起来都有些后怕，“我看到那人的背影了，一剑斩十人，最少也是筑基期的强者了，早知道谁还敢去君子城！”　　　　江云话不多，只是偶尔附和几句，楼清也不嫌她，一路上竟然也没断了话头，远远在山崖上见到厉文剑楼的时候，楼清反倒还有一种意犹未尽之感，毕竟他的朋友虽然多，但能耐得下心听他说个够的人并不多。　　　　厉文剑楼比起江云见过的明泽宗要小得多，依青山而建，正中一座剑塔楼高有五十丈，占地成方，其余的楼约有十多座，远远近近，并无规律，但一眼看过去，便见杀意凛然，高耸巍峨如山川。　　　　楼清便赞叹道：“好杀气，好剑意！真不枉我来这一趟。”　　　　江云不喜欢杀气，虽然说起来像在讲笑话，但确实是，她在战场上见过的杀气太多，并不能够欣赏习武之人对于杀气的推崇，所谓杀气，不就是一个想要杀了你的人释放出来的杀意么？究竟有什么好赞扬的？　　　　楼清赞叹完，手里翻出一根玉简来，也不知他念了个什么法诀，原先白璧无瑕的玉简陡然变成了透明长幕，将剑楼景致一扫而过，不多时又从半空中落回到了楼清的手里，然后就见他取出一只符纸折的纸鹤来，把玉简系在了纸鹤身上，放飞了出去。　　　　江云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动作，那纸鹤一离开楼清的手，就变成了一只灵动无比的小鸟儿，欢快地拍拍翅膀，绕着他飞了一圈，不多时就飞上了天空。　　　　有些神奇，但并不如君子城的十几个人头让她来得震撼。　　　　正当日午，来厉文剑楼的人并不多，楼清显然是早前打听过一些事情的，绕过了门口的几个穿着白衣水墨服饰的张家人，直接去了剑塔后面的明光一色楼。　　　　明光一色楼是阮家在厉文剑楼的唯一势力，事实上来投奔厉文五大世家的修者大多会选择上门投奔，而像江云和楼清这样来到厉文剑楼的，就是没什么实力，只为了求学安稳的年轻人了。　　　　阮家人的服饰比张家人要随意一些，穿什么的都有，门口排的人不多，很快就到了江云和楼清，负责接待他们的阮家人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江云看着眼熟，仔细想想，大约是因为这个小姑娘长得和丁灵有些像，都是一双无忧无虑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有些可爱。　　　　小姑娘瞅了楼清一眼，脸就有些红了，却不影响手下的麻利，连珠炮似的问道：“姓名，来历，年纪，灵根属性报一遍，我们这里三条规矩，过了二十的不收，三灵根以下不收，滥杀无辜的不收，跟我说谎是没用的，一会儿还要过问心阵，问心无愧才算过。”　　　　楼清报了自己的姓名，又道：“来历就填散修吧，在下算上虚岁刚满十七，还没来得及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当然，惹姑娘家掉眼泪这样的坏事有过的，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犯了……”　　　　他说着，对小姑娘眨眨眼睛，小姑娘的脸顿时红了，但还是稳住了，一边记录一边问道：“你的灵根属性？”　　　　楼清摸了摸鼻子，说道：“这个，我是变异单属性风灵根，还没修炼过什么功法，勉勉强强跑得快一点。”　　　　小姑娘有些惊讶，单灵根，还是变异属性，这资质真够好了，换到别的地方，只要不是悟性差到极点，无论是什么等级的宗门都能进的，她唰唰几笔记下，问到江云的时候，还忍不住要去看看在问心阵前排队的楼清。　　　　江云学着楼清报了年纪，填了散修，她年纪刚好没有满二十，小姑娘写完也没觉得不对，一抬头见到江云的脸，又看到她身后的刀，忽然有些警惕起来，毫不客气地说道：“你这人身上煞气这么重，那刀上的血气都要冲天了，我们阮家的问心阵你是过不了的，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