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节已是十月中旬，该是江市最舒服的时候，秋高气爽，天气不冷不热，刚刚好。 白天下了一整天的雨，到了傍晚，倒是停下来了。 因为下雨的缘故，路上的学生不是很多，校园里，又是一种别样的宁静。 郑言和时正相约在校门口集合，然后一起步行去佟教授家。 佟教授家不远，就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小区。 独栋小楼，还带院子，是很早以前，学校分的房子。 那房子，现在看来，已经不新颖时髦了，可在当时，也算得上独具一格了。 郑言很喜欢佟教授家的小楼，有种，民国时候的建筑之感，而且，师母很爱干净，把家里打扫得整洁又温馨。 郑言和时正到的时候，佟教授正拿着电筒，陪着师母在院子里摘葱，两个人不亦乐乎。 “佟老师，师母，我们来了。”郑言欢快地跑到苗圃前，眉眼弯弯，笑得很灿烂。 “言言来了。”师母直起腰来，看看郑言，又看看时正，拍拍身上的土，先招呼他们进屋。 师母最喜欢郑言，最喜欢她有生命力的样子。 佟教授却更喜欢时正，因为时正看起来正气。 两人经常因为郑言好还是时正好的问题，争辩起来。 最后，自然是佟教授屈服。 师母架着老花镜，探出深邃的眼睛，念叨：“就是不知道，两个孩子有没有缘分。” 佟教授倒是嘿嘿一笑：“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我们啊，别瞎操心。” 结果，有学生来拜访师母的时候，跟她八卦了郑言追时正的事儿。 师母笑得合不拢嘴，满脸得意：“我就说嘛，郑言这孩子，不一般。” 今晚师母生日，除了郑言和时正，来的都是其他院的一些老教授。 郑言还没进门，就一眼看到了挂了她一门课的余教授，吓得脚下一绊，拉住时正的衣角，往时正身后躲。 时正：“……” 余教授早就知道郑言和时正会来，见郑言见他如猫见老鼠，会意一笑，主动招呼她过去坐。 “郑言啊，过来坐，我们聊聊你的遗传育种学。” 不是吧…… 今天师母生日，不是应该来吃饭的吗…… 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余教授果然是出了名的……魔头…… 郑言还是缩着头，战战兢兢坐过去。 余教授正跟另一位教授下棋。 郑言以前经常看郑裕国和人下棋，略懂一二。 眼看着余教授要被将军了，为了她的遗传育种学，不得不“伪君子”一回。 “老师，下这。”郑言指了指位置。 余教授倒是有点惊讶，瞥了眼郑言。 郑言以为冒犯老师，立马闭了嘴，心中默念，观棋不语，观棋不语。 余教授执着棋子，很是开怀，调侃郑言：“郑言啊，你的遗传育种学要是有你棋艺一半好，你也不用这么怕我了。” 郑言：“……” 不禁腹诽：老师，还不是你的题太变态…… 时正当时和医学院的教授聊着什么，听到动静，也担心地朝郑言的方向看。 郑言实在……不让人省心…… 见她没事，一颗心落下来。 这时，师母做好最后一道菜，招呼大家上桌：“大家来吃饭了，都是家常小菜。” “哎哟，甄老师谦虚了。甄老师的手艺，可是早就传开了的。”余教授放下棋，过来吃饭。 郑言跟在余教授后面，心想，余教授还会夸人的啊？ …… 小圆桌，十来个人，倒也热闹。 郑言和时正坐一起，因为有余教授在，郑言放不开，默默吃自己面前的菜。 师母以为自己菜做得不好，问：“言言，不咸吧？” 郑言咬着筷子，摇头：“不咸不咸，好吃。” 师母又给她夹了一大筷子的菜，把碗都塞满了：“那你多吃点。” 郑言嘿嘿一笑：“谢谢师母。” 时正听着，默默吃饭。 几个教授，吃过饭，闲聊几句，先走。 郑言陪师母收拾。 时正陪佟教授，在院子里聊天。 夜很沉，小区里，家家户户都点上了一盏灯，每一盏灯里，都有一个故事。 师母切了水果，让郑言送出去，郑言端着果盘出来。 大概，刚才喝得不尽兴，那爷俩儿，居然在外面喝上了。 郑言出来的时候，一瓶黄酒已去了大半，花生也所剩无几。 再看时正，端端正正地坐着。 佟教授喝了不少，招招手：“郑言，来，坐下。” 郑言放下果盘，乖巧坐下，偷偷看了眼时正，坐的那叫一个端正啊，像幼儿园的小朋友。 她强忍笑意。 刚笑一会儿，佟教授又开始絮絮叨叨。 佟教授拍拍时正的肩膀，调侃道：“小时啊，听说小郑在追你？” 郑言一听，再也笑不出来了。 本来在剥橙子，吓得橙子都掉地上了，赶忙捡起来。 一晚上都没提起追时正的事儿，想着应该能翻篇儿，没想到转折在这里…… 时正果然，意味深长地看着郑言，那目光，居然带了那么点炽热。 郑言涨红了脸，一边跟他摆手，一边用口型解释：“没有，没有。” 时正装没看见，抬手，给佟教授倒酒。 佟教授小酌一口，算是给时正忠告：“小时啊，这追人的事啊，还是要我们男人来。郑言虽然笨了点，但是，你也不能欺负她，知不知道？” 时正面露笑意，点了点头。 佟教授很是满意，转头又有点孩子气地问郑言：“小郑啊，你……喜欢小时什么呀？” 郑言刚咬了一口橙子。 酸。 相当酸。 郑言看看时正，难得见他面带绯红。 额……不会是喝多吧？ 佟教授见她不答话，还看时正眼色，搂过时正的肩膀：“你看小时干什么？不用怕，老师替你撑腰。” 郑言：“……” 不知是她错觉，还是时正真的，好像，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来。 他似乎很享受教授的调侃…… 郑言正头痛不知如何作答，师母正好出来解围。 “老佟，你又喝多了。” 师母怪嗔着，扶佟教授进屋。 佟教授是真喝多了，满屋子找“老婆”：“我老婆呢？我老婆呢？我要找我老婆……” 师母在一边又气又笑，拍他手：“好了好了，我在呢。” 郑言看着佟教授和师母，心生羡慕。 那大概，就是爱情的模样吧。 他在闹，她在笑。 郑言转头，轻叹一口气，拍拍时正的肩：“时正……你还好吗？” 时正没说话，点点头。 完了，这个也没好到哪里去。 “能走吗？”郑言小心翼翼地问。 时正是有点头晕，但是还很清醒。 半晌，摇摇晃晃，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吧。” 郑言跟上，两人出了佟教授家，折回学校。 …… 晚风轻轻吹着，时正的酒意散去一些，清醒了很多。 头上是皎皎明月和璀璨的星河，路边是高大的梧桐，昏黄的灯光。 郑言走在他前面，玩着树影子，一会儿跳，一会儿走的，在他身边叽叽喳喳：“时正，你会唱歌吗？” “嗯。” “好听吗？” 其实，还不错。 他不答。 郑言自娱自乐起来：“我唱歌给你听啊？” “嗯。” 郑言不太会唱歌，但是《小星星》还是会的…… 今晚也不知怎么了，她有点……亢奋…… 时正看着郑言疯疯癫癫的，觉得她很吵，可是又好像很喜欢她在身边吵。 月色沉沦。 郑言一个人唱得正欢，时正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郑言愣怔，望着时正的眼睛，似是呓语般唤他：“时正？” 时正半天没动。 她的眼睛真好看。 额前有几根碎发。 耳垂红红的。 嘴唇也红红的，泛着光。 一切都像是诱惑。 时正喉结紧了紧。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好像有点心猿意马…… 郑言的手腕被捉着，不知道该不该让他放开。 “郑言……” 时正终于开口说了句话。 “嗯？”郑言眨眨眼睛。 时正叫了她一声后，忽然半个身子慢慢向她倾过来。 郑言紧张起来，身体也跟着微微颤抖起来。 他是要……吻我吗？ 她吞了口口水。 四肢僵硬。 眼看着，时正的脸近在咫尺，她无法思考，只好闭上眼睛，抿紧嘴唇，等着那一刻来临。 心脏像要爆炸。 然……想象中的柔软和温热，并没有到来。 “喵……” “喵……” 时正像被人击醒，一下子清醒，忽地放开郑言的手腕，立在那里，一时不知道怎么办。 他刚才……怎么了…… 反倒是郑言，像解放了一样，听到猫叫声，找到了时正身后那双猫眼睛，小跑过去。 “时正，快来看，是一只小猫咪” “咪咪，你是谁家的咪咪。” “喵……” “喵……” 小猫见到人，先是警觉，害怕，想躲，可是，它受伤了，只能呜呜地叫，动弹不得。 因为下过雨的关系，小猫身上，还是湿漉漉的，毛粘在一起，看起来，就愈发可怜。 “时正，它受伤了。”郑言喊他。 时正双手插在口袋里，走到郑言身边，从上至下，看着她，抚摸着小猫。 “可是，宿舍不能养猫……” 郑言很苦恼，叹气，起身，看了几眼小猫，一筹莫展，准备回宿舍。 猫是有灵性的，大概也觉得他们是值得信任的人，见他们要走，又可怜巴巴地“喵”起来…… 郑言皱着眉，不忍心，一步三回头。 时正终于停下脚步。 郑言问他怎么不走了。 时正认输，见她这么舍不得那只小猫，动动嘴唇：“不如，我们把它带走。” 郑言有点惊愕地看着时正，还没来得及想发生了什么，看着时正折回去，把小猫抱起来，走到她面前：“我有地方养它。” 郑言像接过一个襁褓中的孩子一般，接过小猫，终于反应过来，眼睛亮亮的，欣喜地说：“真的吗？” “嗯。” “跟我来。” 郑言跟上时正的步子，开心得要命：“我就知道，你肯定也舍不得它，是不是？” 时正笑笑，不答，带着她，往公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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