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你看,这便是那小姚氏,”明妃点了侧边座下弹着绿绮的女子说道,“看起来,这琴技要比舞艺更上一筹啊。” 婉容听了半晌,自然辨的出高低,此女脱了那身软甲舞衣,今日一见到是越发雍容华贵,高耸的螺髻层层叠叠,整套的珍珠头面首饰,在光照下夺目生姿。一身藕荷色为底的纱衣,其上是整朵牡丹,红的艳,叶底绿的明,裙摆迤逦拖于地面,大气明媚的很。 一张粉额低低垂着,目不斜视,脖颈高扬,素手做勾,轻弹拨动,行止间不乏庄严之美。 明明是在献艺,瞧那姿态,到是一副不输在场所有的人的怡然自得,真是天生就吃后宫这碗饭的妃子。 婉容早看了半天了,没人说破,她也当没看见,现在听明妃提起,也不过是轻嗯了一声。 明妃覰了不做声的婉容一眼,用玉簪花面的团扇掩了口,悄声笑道,“假以时日,宫里又要多一位妹妹了。” 说的跟真的是的,您这么高兴为哪般?婉容附和的可快,“是啊,是啊。” 明妃细细看着她,来回摇动团扇,笑的如斯神秘,转而起身捡了个冰镇的蜜桃在手,热情招呼道,“妹妹,这蜜桃也不错,刚从江南过来,姐姐给你剥一个尝尝。” “不用劳烦了,葡萄就不错,”婉容被她的团扇摇的晕乎,转头问银盏要过团扇来,也跟着轻摇慢扇,好不悠闲。 明妃语毕,淑妃一如既往的沉静,接下来,便是那张美人携了姚昭仪过来敬酒。 “姐姐,这是新酿的果酒,用的正是紫玉葡萄,味美甘甜,不如尝尝。”张美人巧舌如簧,脸上也是生机勃勃的笑意。 姚昭仪就不一样了,就像是一个勉强被牵涉到的自闭症儿,尴尬的举着手里的酒杯,都不知道手脚怎么摆放,嘴里呼呼出着气,就是听不清在说什么。 对于这样的人,同情无,喜恶也无,不过是少看上一眼,别忍得自己也跟着难过便是。 “多谢,”婉容执了桌前的酒杯,浅浅的尝了一口,想着就对方该走了吧,却见人一脸笑摸样的等着下文,如此,她下意识的说道,“确实不错。” 张美人听了,一抹得意之色上了眉梢,“不错吧,您不知道,这是姚姑娘从南边带来的方子,比宫酿多了几分爽口,滋润,实属难得。” 这人可是比姚家人还姓姚,究竟欠了人家多少债,至于这般推崇备至? 她缓缓放下了酒杯,继续摇晃她的团扇,发觉此招甚妙,有气无处使,不如多扇动几下,解燥。 “来来来,姚姑娘,过来见过瑞妃娘娘,进宫这么几天,还没机会拜见吧。” 张美人果断的把弹琴的姚姑娘带到了她面前,婉容不耐烦看她,瞥眼间发现姚昭仪欲言又止的苍白样,怔怔的盯着人看,越发凄楚。 “姚氏玉茹见过瑞妃娘娘。”姚姑娘不卑不亢的磕头问安,其中珠翠不动,轻盈恭良,宫廷礼仪学的一丝不差,别说,上座的某人是拍马不及。 “起来吧,”婉容这般说着,右手执团扇掩了面目,左手点了云姑姑一下。 云姑姑心领神会,探手从袖口中取出来的尽是那日想做彩头没做成的冰玉,婉容瞧了一眼,点点头允了。 “赏吧。”婉容用团扇轻描淡写的在空中挥了一挥,十分倨傲的做出了打赏之意,云姑姑更是,从主子身后绕下来,到了姚姑娘跟前,伸着手让对方来接。 此时此刻,一直以来沉着娴静的姚姑娘,两颊微鼓,腮红上色,微微一低头就平静如斯,朝上头低低一福,道,“多谢,娘娘,民女愧领了。” 可不就是,要说起来,云姑姑好歹是个二品四色花结的姑姑,你个无品级的女子,在这个宫里,还能当的起什么。 谁都能察觉,此时气氛正尴尬,唯独对意气风发的张美人无所影响,“娘娘,各位姐妹,时节正好,草木繁盛,做斗草为戏如何!” 众人皆说好,唯独上座的三位一声不出,事实便是这三位不言声,还真说不上来成不成。 众人看上座,上座二位看居中的瑞妃,一时之间,瑞妃又成了瞩目焦点。 后宫佳丽,柔弱女子,不可能玩粗浅武斗,那必然是要报花草名的文斗,以对仗形式互报花草名,别说婉容前世对草木一窍不通,今世也就以前世为依仗辨别几个字,一本书都看不下来的水准,还斗草! 也不知道是哪里揣测出来她不会这个,或者说底下这位姚姑娘在这方面深有研究,想一次出挑,让人印象深刻,反正,她是打定主意不给这个机会。 “你们玩吧,本宫坐坐就回了,”婉容冷傲的看着前方,急摇了一把扇子,皱着眉道,“这边的景致还不如本宫的院子前干净,风头过来,是一点不见凉。” 众人一默,神色难辨,有些城府浅的都急急低头,不敢现一丝嫉恨与人前。 谁不知道您占得是别宫最好的院落,跟前殿也就一墙之隔,自从您过来后,皇上就没迈过那条春水溪,隐着大家且做聋哑之人就算了,当面说出来炫耀,就不怕遭天妒。 “娘娘,不如投壶吧,便利也热闹。”姚姑娘在底下笑语晏晏的建议。 不用别人捧,张美人首当其冲的夸赞,“对,对,投壶热闹,还不费力,是不是,娘娘。” “众姐妹难得相聚,要是娘娘先走了,可是一大憾事。”张美人极力鼓吹,还把此次的主人家姚昭仪往前推,道,“姚昭仪难得发一次请帖,您若是先走一步,岂不是招待不周,以后也没这个胆子,再邀请众位姐妹过来聚了。” 姚昭仪被人推到了前面,可怜兮兮的看着上头,咬着唇含含糊糊的应和,“是,是……啊。” “妹妹,稍安,来了便好好玩一场再走,”此时,明妃忽然出声帮衬了。 都这么说了,再走,就有些不识大体,那是真正把倨傲不通世故打进骨子里做标签了,再说她也不是真的是要走,不过对方一脚踩在她的死穴,不说点冷硬的话,难不成还真的献丑。 投壶她知道,大不了投不进,好过斗草当文盲,勉强点头算是应了。 见她点头,底下人一通忙碌,一个半脚高的玉春瓶就被放在了前方圆圈正中,离那处大约五米左右做了一条横线的标记。 每人三箭矢,也就是三次机会,丢失一支箭矢罚一杯酒,总共加起来也不过八个人,一轮下来,那是相当快。 婉容没玩过这个,准头等于没有,刚开始的时候,连那圈都没进,三杯罚下没话说。 投壶这个游戏,传承千年,至今仍长盛不衰自有它的妙处,而婉容天生不是个冷漠的人,小孩子心性犹在,玩起来也是循着常性,不懂克制。再加上有心人刻意逢迎,一来二去,场面热热闹闹的,人人看上去都欢笑畅快的摸样,被气氛感染的她玩的兴起,也没想太多。 就连淑妃行止间,也松了往日的沉闷,开始表现出适当的情绪,大家一时都在兴头上,说好的三局,竟然一直延续了下去。 姚姑娘做了令官,妙语连珠,恰到好处的评点,眼光奇准,无一不说在重点之上,婉容一开始准心全无,她在旁边轻言妙语几句,试着做了,还真渐渐有了感觉。可惜,那时候,咱们的瑞妃娘娘已然灌了好几杯酒下去。 那不是果子酿,是真正的宫中藏酒,味清冽,入喉干爽,特别适合女子饮用,只是这后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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