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气极好,是锄头与张大婶家一起打场的日子,早早在院场看场锄头便回来放好了帐篷,给田小午交代了自己中午都不回来了,要趁着日头好的时候,把两家的麦场打好,摊开来晾晒半日,好装回家。    田小午给锄头带了足够的水,又想到今日他定然更辛苦一些,便比平日多给他带了一个窝头。  田小午的腿脚不便,如今还带着夹板,是帮不上锄头什么忙的,麦场的活再忙她也只有乖乖在家等着。    还好有那几个小泥猴朋友们来陪她,才没那般的烦闷。    鸭蛋昨天吃了田小午送去的桑叶菜,今天格外的开心,昂首挺胸的仿若自己在田小午这般的地位与其他的众娃娃一下子不同了一般。    甚至没等田小午吩咐,早上来的时候就献宝般的给田小午带来了一背篓的嫩桑叶。    田小午跟他们天南地北的闲聊了半日便已是午时了,小娃娃们都是自觉的回家吃饭去了,锄头不回来,田小午也没什么想吃的,潦草的喝了碗红薯粥便算是打发了中午饭。    下午却是一睡便是日落西山,她很久没睡这么长的午觉了,爬起来时见天色已是傍晚,赶忙去灶头给锄头准备晚饭。    今日桑叶多些,田小午便切细了,拌上些玉米面,撒上了点细盐,上蒸笼上蒸了一下,准备了一大蒸笼的桑叶饭,又从昨日张大婶给的那两个鸡蛋中拿出了一个,做了一道桑叶蛋花汤,煮了点红薯粥,便等着锄头回来。    锄头回来时已是晚上九点多了,不知借的哪家的牛车,拉着半车装在麻袋里的麦子跟两个小伙子一起进了院落。    听到锄头进门的声音,田小午赶忙的出来迎他,那两个小伙子正在卸车,看到田小午竟然都有几丝羞赧的低着头,只顾着帮锄头把麦子从车上卸下来,抬回到锄头临时住的那间屋子里头。    田小午见她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去屋里倒茶水,等她出来,锄头他们三人已是把麻袋卸完了,见田小午递来粗瓷大碗,想来真是渴了,端起来三口两口便是一碗,田小午赶忙又给他们斟满了,两人竟是连喝了三碗槐花茶。    锄头也从屋子里出来了,接过田小午递来的茶水,边喝边介绍道:“小午妹子,这是臭蛋跟二蛋,张大婶家的两个儿子,就是天天来的鸭蛋他两个哥哥,今儿帮我把麦子给运回来。”    “哦,是鸭蛋的哥哥们啊,这麦收忙成这样,我又腿脚没好利落帮不上什么忙,今天多谢你们了,来,再和一碗粗茶吧,进来坐坐吃了晚饭在走吧,晚饭我都准备好了,就是没啥好吃的,别嫌弃。”    臭蛋跟二蛋其实是各怀心思的,他们二人天天听鸭蛋回去显摆这小午姐姐是怎样的漂亮怎样的温柔,心里直痒痒,又吃了那日田小午送去的凉拌桑叶,更是对这么锄头的表妹佩服之极,心里就一直疑惑是啥姑娘啊,拿树叶子都可以做出这么好吃的菜?    臭蛋都快二十五了,家境不过略比锄头家好一些,在这贫穷的旺子村,算不上啥好门户,人又老实木讷些,一直都没找到媳妇,不止是急坏了张大婶,连他自己见到人家亲亲热热的小两口,看看自己形单影只的光棍一条心中都不是滋味,在路上见到女子他却是比谁都熊,连正眼都不敢看人家姑娘一眼,但回头却心里惦记的很,总是偷偷的爱对着人家姑娘小媳妇的背影羡慕个没完,却也只敢偷偷的解个眼馋。他知道锄头家里住了个妹子,那想女人的心病又蠢蠢欲动了起来,总是惦记着,今日便借此机会想着好歹来看个一眼,以后再那一群光棍中也可直起腰来显摆显摆,省的日日被他们嘲笑自己怂得很,连女人的摸样都没正经八百的看过。    二蛋却是个机灵的,他早就在路过锄头家的时候从矮墙里垫着脚尖窥见过了田小午的容貌,就那一眼,心就砰砰的跳了半日,后来虽没机会再见一眼,却一直是念念不忘,今日拉完了自家的麦子回去,本是该他大哥来帮锄头家拉麦子回来就足够了,反正锄头地少,就那么几麻袋麦子,用不了两个人,他其实可以在家歇歇了,可他偏自告奋勇的亲自来帮锄头将麦子拉回家,个中缘由只有二蛋自己清楚了。    如今见田小午大大方方出来给他们到来了茶水,臭蛋已是激动的喘气都不平和了,只是接过来,悄悄的瞄了田小午一眼,脸便红到了脖子根,心中像是有一股子不知名的火一直从脚跟窜到了头顶,再也不敢多看一眼,只一味的低着头猛灌起茶水来。    二蛋却闪着两只灵通的大眼,对田小午笑了笑,才接过那大碗,见小午也有好的对着他回笑了点头了一下,登时觉得像是吃了山上的野蜂蜜一般,连带着这碗槐花茶叶格外的甜了起来,心也轻飘飘的,好似踩着棉花一般。    田小午自是不知道这兄弟二人的心思,见锄头得茶水喝完了,便让他约着这兄弟二人去屋里坐坐。    今日有这臭蛋二蛋兄弟帮忙,锄头自然轻松了不少,心里也是感激的,平日里跟这两兄弟也是情同手足,如今更是不肯让他们就这般的回去,说是这麦收也完了,粮食也安稳的拉回家了,今晚可以安心的喘口气了,要拿出自己舍不得喝的老酒,好好的与这两兄弟喝几口。    臭蛋二蛋虽是窘迫却也是对锄头这要求打心眼里求之不得,推辞了几句,便留了下来,跟着锄头跟田小午进了屋。    饭菜已是有些凉了,田小午见没什么下酒的菜,便赶忙的将那槐花饭盛了一大碗,拿去灶头上热油翻炒了几下,配了点小葱红椒,便成了一盘子白白绿绿的炒菜,又将那桑叶鸡蛋汤热了热,才给他们三人抬上桌。    锄头已是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壶白酒,三人已是在桌上那般的干喝了起来,见田小午抬菜上来,臭蛋二蛋都赶忙的站起来有些不知所措,二蛋还不好意思的说是太客气了,麻烦小午妹子了。  田小午对这二蛋跟锄头一样的称呼自己为小午妹子只是笑了笑,没答话,她放下菜跟碗筷,便跛着脚出去了灶房。    男人们喝他们的酒,女人们自是不好上桌的,这点规矩田小午还是懂的,她在灶房里热了热中午的红薯粥,就着桑叶饭吃了半碗,又给他们在灶上烧着水,沏了些干槐花茶送过去。    农家人喝酒也是奢侈的,不过是累了偶尔解解乏喝个几口,或是来客的时候喝个几盅,臭蛋跟二蛋也知道,锄头这顿酒,是对他们极高的款待了。    喝了三五盅,吃了些桑叶蛋花汤跟田小午炒得桑叶饭,喝了些小午后来进来新添的茶水,见小午一直不在进房了,二人便知趣的起身要回去了。    锄头再三的挽留说是吃几个窝头再走,臭蛋跟二蛋却是执意不肯的,只是出门的时候特意到了灶房外,隔着那栅栏似得灶房们,对着在灶台上正为他们热窝头的田小午道了几声感谢。    等田小午跛着脚出来的时候,锄头已是送他们兄弟二人出门回去了。    田小午跟锄头上了两个窝头,锄头就着菜吃了,想来是收了麦子,又喝了几盅小酒的缘故,锄头今日的心情很是高兴。    帮着田小午收拾了饭桌,又在一张草纸上那一根几乎秃头的毛笔写写画画了许久,满足的笑了半晌。    “锄头哥,今年的收成很好?”    “小午妹子,神了,你咋知道的?”    “神啥啊?看你那笑的合不拢嘴的样子,猜都猜的出了!”    “嘿嘿,这么明显啊?是好呢,今年一年老天爷给脸,风调雨顺的,咱家的两亩地收了七石的麦子呢,比去年多收了近一石呢,今年该是够吃了。”    “两亩地七石?这算高产?”    “是啊,一大亩上田的产量也不过四石,咱家地贫瘠的多,这个产量算是极好了,历年来都没有的大丰收呢,大家都说,嘿嘿,我锄头又得了妹子,又收了粮食,今年是交了好运呢!”锄头乐呵呵的说,丝毫没听出田小午语气中的诧异。    田小午皱着眉头沉思着,她以前学过,这古代的一石约合斤二十升,一亩上田的产量是四石,即亩产八十升麦子。一升麦子又在一点五斤上下,如此估计这里的麦子大约亩产一百二十斤,一亩地,还是上田,也就是优质的良田才亩产一百二十斤麦子?    田小午家里,以前也种田,她很是清楚,她家的地即使是中等田地,亩产千斤绝对不在话下,如今这里竟然才是亩产百斤的水平!    当然,田小午也知道以前的地虽是论亩,却也有市亩与大亩、小亩的区别的,要是这里用的是汉代那般通行大亩制,一大亩合今0.7市亩差不多,但看这亩产数字,倒也没有太多的可比处,但这产量即使是小亩的产量,也是少的让人咂舌的。    锄头这两亩地,一年下来,这般的没日没夜的辛苦,还是丰收年月,两亩地竟然只产了两百一十斤麦子!    田小午知道古代的农业亩产量低,跟现代根本没法比,却还是为自己推算的数据深深的震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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