锄头依旧还是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中,自顾自的在那张粗糙的纸上写写画画,好似那张纸上明年可以种出百八十斤麦子来。 他一会儿轻笑,一会儿凝眉,那张俊朗微黑的面庞如今像是调色板,表情万千。 田小午从她的震撼中跳出来坦然的接受了这个现实,她的脚还没好,按锄头的说法,能正常走路最起码还要一个多月,要是恢复如常,却怎么都还要两个月有余。 田小午不知道自己的将来要何去何从,毕竟,永远的借助在锄头家终归不是长久之计,但在脚没好之前,她所谓的为自己将来做的打算,一切都只是空想,在这个根本不熟悉的时代,她从来不奢望自己可以活出个五彩缤纷万众瞩目来,人贵自知,田小午向来都有自知之明,她很清楚自己的斤两。 既然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前路在何方,便也不想杞人忧天,想那么多那么远,觉得当务之急,该是好好的帮帮锄头,最起码,让这个善良的男人跟自己不至于日日过这种食不果腹的日子。 思及此处,田小午便问:“锄头哥,那下一季你的地里要种啥?” “哦,我还是种豆子,这豆子的价钱要比玉米贵,将来卖了再换些玉米之类的粮食,只是这产出总是不高,”锄头皱着眉头说。 “那锄头哥,你这地年年都是这般种?” “是啊,一年两季,这夏播大豆,等秋天的时候,收了大豆,在播种些麦子,缴了赋税苛捐,只要年景好,勉强是吃的饱的。” 田小午心里飞快的运转着,这说明这里的农业已是出现了一年两季或是三季的种植方式,而且还出现了玉米,田小午很清楚,玉米是在明代传入我国的,大面积的种植是在明清时朝,如今虽知道这是个不知名的朝代,但已是有了玉米这种作物,应该是基本等同中国的明清时期。 “锄头哥,为啥你不种玉米?”玉米适合旱地,且产量要高的多。 “这玉米咱们这里很少种的,不过是因为比大豆略便宜些,大家都爱用豆子换来做粮食吃,还是要去城镇集市上才换的到的,听外面来的人说邻县种挺多的,不过咱们村子里向来种麦子、谷子、大豆的多,世世代代种这些习惯了,这玉米种的不多,心中总觉的没底。” “我会种,咱今年就种玉米吧。”田小午提议道,看来这玉米还没全面的普及,但她知道,这玉米比豆子的产量高多了,且锄头这地,年年都是这般的小麦大豆的种,土地得不到休养生息,同一种作物所需要的肥料越来越少,自然是越发的贫瘠,现代的科学常识说的很清楚,土地中的养料丰富多样,每种作物所需的养料都各自差别,在同一块土地上轮转栽种营养需求差别的作物,就可以合理地使用土地中的各种养料。所以,对于锄头这地而言,换种一种作物,绝对要好的多。 “可这大豆还可以榨油啊,这玉米好似是只能这般的蒸窝头吃呢,这油——” “锄头哥,你可真是榆木脑袋,你可以用大豆去换来玉米,咱要是种了玉米,还不能用玉米去换些豆子啊?咱这粮食要是够了,别说油了,就是肉,也换的来,买的起。” 锄头听了田小午的话,觉得自己真是转不过弯来,不由的不好意思的咧嘴一笑,又抿唇略一思索,又见田小午那般的胸有成竹,当下便拍板决定了今年就试着种玉米。 打定了主意,田小午却是翻来覆去一夜没有睡好,她在脑海里努力的整理着自己以前知道的关于玉米种植的知识,想着哪些是在这个时代用得上的,哪些是要改进适应这里的,毕竟玉米虽是高产,可也需肥量大,这个时代没有化肥,只有大粪,她可要好好的斟酌一下,毕竟锄头是那般的信任她,才听了她的提议,她可不能害了人家。 第二日,锄头一大早将院落扫干净了,将昨夜拉回来的装麦子的麻袋抗出来,将麦子在太阳底下摊晒起来。 这边收拾停妥了,任由麦子那般的晾着,他又将茅房后面盖着些木板的粪池敞开来,用独轮车拉着铺严实的滕筐往里面铺了厚厚的一层土灰。 田小午知道这是锄头要开茅房挑粪了,这要盖了土灰掏挖出来的粪,数量足且不稀,臭味也少了许多。 锄头想来是怕臭到田小午,掏出来的粪都装到粪筐里,远远的推在院门西侧的空地上,又不挡着行人的道路,离家又近了些,不怕被偷。 锄头家不过他一个人,又没有什么牛马牲口,一年下来积攒的粪肥总共不过四大箩筐,少的可怜。 锄头说等晒个两三日,干了些便可以在犁地的时候撒到地里了。 “就这么晒晒撒上去?”田小午不解的问。 “是啊,晒晒后我挑到地头,撒肥就成了,咱家有两亩地,这点粪少了点,我去年冬日里去事情多了些,没去路边拾过大粪,今年粪肥便不足了些,唉,这个秋季的收成怕是比往年要少了些了。”锄头无奈的叹息道。 田小午觉得只靠这点粪肥这庄稼能长得好才是奇迹了呢,玉米又是高肥作物,这点肥料可不行,保不准将来连苗都长不齐,还谈什么高产,她想了想,便把锄头这般的叫到屋子里仔细嘱咐了一番。 虽是没有肥料,但田小午知道山上那些个被腐烂的枝叶连年覆盖的黑土就是最好的肥料,那些腐殖质土层可是肥料都培育不出来的肥土地,放着背后那么一座满是肥土的宝山视而不见,反而在这边望洋兴叹说是没有肥料岂不是侮辱了她这农业大学出来的学生的智商? 锄头虽是将信将疑,可对于小午的主意他向来是反抗无能的,抓了半日后脑勺,也想不通田小午说的“植物肥料”、“腐殖质”到底是啥意思,却也听话用独轮车推着四个大箩筐去了山脚。 锄头按照田小午教的法子,用铁锹捡着山上树下厚实松软的黑土连带着那些陈年的腐枝败叶满满的装了四大箩筐,直接趁着回来时天色昏暗的时候,将那些散发着腐烂味道的黑土直接撒到了自家的两亩地里。 那地已经是割完了麦子,如今只剩光秃秃的一层麦茬,被这黑土厚厚的扑了一层,看上去,若不是细细的去揣摩,不过像是撒了粪肥的土地,到也没什么异样。 这连夜去撒这些肥土的主意也是田小午教给锄头的,一来古人极重视各家所谓的“秘方”,一些经验技术都是传里不传外,被视为自己的独门秘笈,田小午可知道这技术的重要性,不是她自私,只是她刚到此处,风俗人情都不太熟,有些东西,还是秘而不宣的好,表现的太过特立独行终归会引人注目,对她而言,绝非明智之举,再者,她也不想这些还有些愚昧盲目的村民得了这法子,不计后果,疯抢般的去挖山土,那样水土流失的后果定然不堪设想,将未必是人力可以承受的了得。 等锄头忙活完了田小午交代的地里的活计,已是月上中天,下午田小午瘸着腿在鸭蛋他们的帮忙下已是把那点反复晾晒的麦子给装进了麻袋,锄头回来后,便抗进了屋子里垛齐码好。 吃了饭,田小午可没给锄头休息的机会,她总觉得那铺了黑土的地还是太过显眼,且这腐殖土撒上去,必须尽快的犁地将土层翻搅下去,及时进行镇压,减少土壤水分蒸发,保住土壤墒情,跟原本地里的泥土融合起来效果才最佳,她便交待锄头明日就去将田地给深耕一遍,以防万一,也强化这初肥的效果。 锄头家没牲口,自然是借了张大婶家的犁约了二蛋帮忙,一人拉耕犁,一人在后扶着,半日时间便将地给深耕了一遍。 二蛋也觉得锄头家地上这层黑土甚为奇怪,问起来,锄头便搪塞说是按照自家小午妹子教的法子沤的粪肥,二蛋确实也闻到一大股腐臭的味道,也没做他想,心中对田小午的好感又增强了不止一个系数,只是一味的追问锄头这小午妹子家里境况如何,还有些什么亲人,平日里喜好些什么诸如此类的。 锄头开始见二蛋自己转移了话题,心里轻松的舒了口气,他是个老实人,不会撒谎,要是二蛋再问,他怕是也应对不了了。 可后来见二蛋那般的一直追问自家的小午妹子的情况,锄头不知为啥,心里再也痛快不起来,只是含含糊糊的打发般的敷衍了几句。 二蛋自小就比他聪明机灵,通达人情世故,锄头跟二蛋从小一起长大,几乎是无话不谈的好兄弟,以前一起干活的时候,也没少聊过那些个大姑娘小媳妇的,两人都是会心的一笑,极有默契,可今日聊天的内容的主角变成了他的小午妹子,锄头却怎么都不能如往日一般的随意开那些个玩笑,虽然知道二蛋是过过嘴瘾跟,无伤大雅,可锄头就是高兴不起来,又不好发作,毕竟人家二蛋只是在夸小午妹子,也没说啥不妥当的话,只得木着脸点头胡乱应允着。 这两亩地,二个壮小伙两个时辰不到就轻松耕完了,还遵照小午的嘱咐深耕了一边浅耕了一道,二蛋觉得耕的这田真是值当的很,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意味,恨不得再约着锄头耕一遍,再多打听点小午妹子的情况,而锄头那边,却觉得这次耕田是他有史以来耕的最累的一次,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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