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君不是一个人,还有朱翔。  也不知道这段时间他怎么过的,胡子拉碴不算,人也瘦削不少。  邓言好奇地看着他,想了会才记起上回见面还是领遗产时,她把坠子给了他。  “在减肥?”朱翔也打量她,“别减了。包子脸看上去喜气,更适合你。”  邓言很想抓一把小龙虾塞进他嘴里,永远吐不出象牙!  官君拉她坐下,替她打开碗筷,用开水烫过,又倒了半杯啤酒,用手试了试温度,觉得不怎么冻,放到她面前。邓言喝了口,小心地把一个轻微的嗝消灭在嘴里,给官君还了一个明媚的笑容。    “你们在聊什么?”她在远处可是看到他俩表情严肃,好像在争论。  “说你们背着我去见周家保姆的事。”朱翔阴沉着脸。  邓言讲道理,“谁规定我们必须叫上你?”  朱翔眨也不眨看着她,“我说过,周芹不是自杀。”  “……”凭小说得来的推论吗?邓言无声翻了个白眼,小说还说你孤苦伶仃慢慢走向黑暗呢!爱一个人,是希望他/她有自己在身边会过得更好,而不是大发疯劲狭路相逢猛者胜。她问官君,“你为什么跟他做朋友?”  谁知两人异口同声,“谁跟他是朋友?”  邓言嫌弃地说,“瞧你们这特有默契的德行。”    怎么成为朋友的?  其实不算朋友,就是中学同学过,工作后同事过,还有一起打过架。  官君家里有钱,成绩又不错,朱翔旷课打架是常事,分属学校的两类人。直到官培新婚外生子那段时间,官君受影响成绩一落千丈,情绪也不稳定,冲动下跟人打了几场无缘无故的架。朱翔路过见到,书包一丢加入战团,帮的官君,理由是“我们一个学校一个年级,不帮你难道帮他们”。  再见面是工作后,朱翔差点没认出官君。这个笑眯眯任劳任怨的同事,跟满面孤愤的中二病患者完全不像,果然警校的教化能力很强。他自己是另外一条人生路,从编制外人员做起,合同工,偶尔一个机会考进编制,一路爬得像蜗牛。然而在周芹死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最想要的是和她吵吵闹闹到白头。  只是一念之差。    “见了又怎样?”邓言问朱翔。  不能怎样,朱翔很清楚。出事后他一遍又一遍回想那天早上,毫无预兆。以周芹周密的安排来说,她有这个念头不是一天两天,可他竟完全没发现。甚至,还觉得她似乎心情好转许多,没有那么易怒,像回到最初刚认识的时候,只有快乐,没有要求。  不管心脏猛然被拽紧地闷痛,他嘴上流利地把邓言堵回去,“那是我的事。”  邓言看看官君,后者用目光安抚了她—别理他。  也许只有时间可以让一个人恢复平静,一年不行两年,两年不行五年,终有一日可以放下。    “有件事。”眼看就要到楼底大门,邓言放缓脚步,也不敢看人,飞快地讲述经过,“我好像得奖了。半年前我填过一张表,评审过程特别长,编辑和我都已经忘记这回事,没想到终于有结果。”她没好意思说自己根本没抱希望,这会抬头小心地看官君的表情:他应该没有不耐烦吧?    他停了下来,是倾听的样子,邓言突然松了口气,“我不是炫耀,就是高兴……很多时候我不知道是否错了,我得好好找份工作,考专业资格、考职称,跳到更大更好的公司,那样至少每一步努力都看得见,而……”她哽咽了一下,“而不是现在这样,每次父母被别人问起我,他们都不知道怎么说,没有固定的收入、什么也没有。别人都觉得因为不是亲生的,所以才不管我。我很抱歉,可我……”她用衣袖用力擦掉眼泪,“对不起,就是太高兴。”    昏黄的灯光下,官君目光中满是关切,她破涕为笑,“让你见笑。等实体书出来送你一本,给你女朋友。”  “女朋友?” 官君摸不到头脑。  邓言瞪他一眼,“第一次在派出所,你说女朋友喜欢看霸道总裁。”  官君失笑,“逗你玩的,我没有女朋友,就是套个近乎让你放松警惕。”  邓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转身就走。她早该知道对他来说她就是透明,藏不住任何信息,只在于他想不想获取。  官君大步跟上去,“真心诚意替你高兴!出来了一定要送我一本,还要签上你的名字。”  邓言忍了会还是破功,“别哄我了!”  官君摸着下巴,“我好像跟你申明过我没有女朋友。”  是吗?邓言认真想了会,记不起来有没有这回事,脸上顿时流露出来。  “看,你也不会记住我的每句话,是不是?但你还是当我朋友。”  ……不小心又被他带着走了?邓言满脸懊恼,官君拿过她手里的钥匙,替她打开楼道大门,“谢谢你只和我分享这个好消息,会越来越好的。快回去休息,我看你进了门再走。”  邓言进门打开灯,趴到窗口看。官君还在原地,见到她探身才挥手走了。    官君回到家发现他妈还窝在客厅沙发里看电视剧。    二十几岁的女演员扮十几岁的少女说得过去,但剧情实在不敢恭维,依他看尴尬症都要出来了,没有主角光环准得被人揍。    “你懂什么?”赵素芬头也不抬,“出名的演员哪个不自恋?不自恋能相信自己会成功?不自恋能熬得到出头?就得特别作才有戏。”    好像挺有道理。“周家,做电缆起家的那个周家,你还记得他家的事吗?”    “不记得。”赵素芬利落地说,“我不混富妇圈已经很久了,老娘现在是劳动人民,自食其力。”    官君噗噗笑,笑完了还是得讲正事,“有件事很奇怪,当年周正行和妻子宋容华门当户对,称得上神仙眷属,为什么生孩子后恩爱夫妻反目成仇?周正行和宋容华离婚,周宋两家没有一个人出来反对。”和外来人员邓言不同,“土著”加半只脚踏在圈里圈外的官君,依稀记得旧事。周宋联姻,席开三天,在过去的年代相当轰动。    “有什么奇怪,生孩子后才是对婚姻的考验,或许周正行趁妻子怀孕在外有了人,或许宋容华产后抑郁,不想过了就离了呗,谁还真的一生一世绑在一起。”    官君知道赵素芬想起了自家的事,伸手轻轻拍她的背表示安慰。不过赵素芬不领情,“别影响我看电视。”过了一会又说,“咱们家在别人眼里也是笑话,少管他家闲事。”    “妈-”    “早说了,我早不是那个圈的人!”    等官君洗完澡,赵素芬又看他不顺眼,“这么大个人了,洗了头不知道吹干,打算老了闹头痛?”她按了暂停,找到电吹风抓住儿子吹干头发,“赶紧交女朋友,不然你两个好姑妈要帮你找了。”    “她们来烦你了?”    “不听电话就是,她们还能拿我怎么样。倒是你,毕竟是小辈。”    “我有女朋友。”    赵素芬以为听错了,关掉电吹风,“你刚才说什么?”    “我有喜欢的女孩子,正在追求,等成了告诉你。”    赵素芬不由笑起来,又开了电吹风按住官君脑袋一顿呼撸,“差不多就行了,用不着找个天仙,最好能扛事,不然你们官家那摊烂事,谁见谁怕!”    官君,“……”    赵素芬收起电吹风时想到一件事,“大概周家对宋容华生的是女儿不满意吧,连满月酒都没办,宋家也没去闹,这种事情到底还是要娘家出头。说来也奇怪,周正行再娶的那个生的不也是女儿,疼成那个样,快宠上天了。可见还是衣不如旧,人不如新,新老婆总比旧的顺眼。”    “您老知道周珂?”    “我能不知道吗?”赵素芬瞄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这圈子就这么大,你小姑姑怕你被大姑姑拢过去,找我说要介绍你和周珂相亲,官家的长子长孙,配得上周家的孙女。”    “我?”    “你怎么啦?年轻,长得帅。”赵素芬在官君的胳膊上扭了一把,“瞧瞧,胳膊多结实,笨是笨点,关键家世不错,婆婆好说话又大方,不像别的长辈喜欢控制儿女。”    等等,您到底想夸谁?    “我是无所谓,反正以后跟你过一辈子的人不是我,但如果是周珂,最好想清楚。周正行有毛病,偏心也要有度,哪有厚此薄彼那么厉害的,他那个大女儿从来没在人前出现过。那孩子小时候我见过两次,幼儿园开放日都是家里保姆去的。”    “我和周芹同一所幼儿园?”官君惊讶地问。    “周芹?好像是叫这名。你看,连名字都看得出区别,一个是草,一个是美玉。周芹小时候长得可爱,又一付机灵相,幼儿园老师都喜欢她。哪像你,那会就是棒槌!她现在肯定很漂亮。”    官君拿起遥控器按了开始,屏幕上女主角继续发散她的主角光环,赵素芬瞪儿子一眼,回到电视剧营造的美妙小世界。    “你怀疑周芹也是领养的?”大晚上的邓言收到官君发的信息,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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