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海澜一战后,万年来魔族不再,魔物不再,但修真界却是有魔修的,魔修以邪门歪道修炼,多数戾气深重、残暴不仁,手上沾染无数人命,凡人畏惧,修真者深恶痛绝,莫不得而诛之。 槿歆冷笑,“好坏?他们哪有什么好坏之分,都是些肮脏龌龊的家伙,杀了干净,对你我,对世人都好。” “小桑芽儿,你还太天真,涉世未深,你是没有见过那些被他们所残害的人,那成堆的尸体,洗不清的血,绵延不绝的哭声,你可要记住,只要沾了一个魔字,便给我杀之后快!” 桑芽沉默,没有回答。 槿歆瞧着她叹了一口气,伸手温柔的抚了抚她的脸,黑色的瞳仁中流露出些许悲色,“你日后会明白的。” “风道友,话已带到,我便回去了。” 话毕,槿歆转身就要离去,却感觉到自己的衣襟一角被牵绊住,她转头一看,是桑芽。 桑芽莫名舍不得她,心中那股想要亲近想要与她在一起的感觉仿如潮水般汹涌澎湃,怎么也压不下去。 这种感觉似曾熟悉,教桑芽想起二十年前她刚到这方世界的时候,碰上的那位黑衣女子,只是那时的感觉不像今日这般猛烈,这般教人割舍不下。 槿歆冲她笑了笑,“舍不得我?” “我亦舍不得,平生还未见过比你更教我觉得亲切的人。” 说着一手握住桑芽攥着她衣襟的手,轻轻捏了捏,顺势将手从她衣襟上移开,“我住在南边”,槿歆伸出手指了指方向,“喏,就是那边的院子,进院左边第二间,我就住在那间房,有空便来寻我玩?” 她最后揉了揉桑芽的软嫩嫩的手,随即放开,婉转一笑,“再见。” 桑芽望着对方离去的方向,久久移不开眼,已瞧不见那人的身影了,她却还是舍不得把目光从那里移开。 直到风正弦一个动作,挡在她身前,遮住了她的视线,桑芽糯糯喊了一声,“大师兄。” 不知怎么觉得有些心虚。 风正弦瞧着身边的人,不由得道, “怎么那漪澜宗的女修就那么好看?那么让你舍不得?这方第一次见,连我都撇在一边不顾了?” “怎会,大师兄,桑芽知你素来最是疼我,怎会不知感恩,不顾师兄呢,只是槿姐姐,和师兄不一样……” 她顿了顿,“槿姐姐给我的感觉很特别。” 风正弦眉间蹙起,“特别,怎的个特别?” 桑芽情不自禁,带些羞涩腼腆的笑了笑,“就是让人觉得十分亲切,教我好生喜欢。” 风正弦看着他从小一手带大的孩子,如今这副作态,心头一突一突的,“那槿歆是漪澜宗首席女弟子,是漪澜宗大长老唯一的徒弟,身份可不简单,你……莫要做荒唐事,失了分寸。” 桑芽忍不住弯了弯唇角,“这我自然晓得,不必大师兄提醒,我会掌握好分寸的。” “对了,方才槿姐姐说漪澜宗弟子在崖临山遇到了魔物?” “崖临山、崖临山……”她低低呢喃了几遍,这山怎的好生耳熟…… 唔,桑芽想起来,“这崖临山是不是就是大师兄二十年前带我来到玄阳宗时途中曾停留,在那里给我包扎了伤口,休息过片刻的那座山?” 风正弦没有否认,“是那座山。” 魔物,那里竟有魔物吗? 那年驭兽宗一事,回程一瞥,当时便隐隐觉得有些古怪,只是并未在意,如今想来莫不是因为魔物? 二十年前那里已经生有魔物么? 但这只是桑芽一人的猜测,她看向风正弦,“大师兄向宗门传递消息后,准备做些什么吗?” 风正弦道,“不做什么,静待宗门指示。” 桑芽眨巴眨巴眼,“到时,师傅若是派弟子前去那崖临山察看,我也跟着去?” 说来她还未曾亲见过魔物,不知生的是何模样?心下倒有几分好奇。 风正弦眼眸瞥过来,带着不赞同,“你去做什么?此事危险。” 桑芽神色却一下子认真起来,“大师兄我已是金丹期修士,放眼修真界,这等修为已不算差,行事也知分寸。” “只是这些年一直待在宗门,在宗门各位师兄和师傅的庇护下,平生顺遂,却缺乏历练。” “崖临山一行,桑芽想去,就当做是对自己的一场历练,师兄就答应了,可好?” 说着她扯上风正弦的衣袖,摇一摇,再摇一摇,又摇一摇……摇得人心软,摇得人心烦意乱。 风正弦叹了一口气,“师傅若是真要派弟子去崖临山探查一番,你自去与他说,师傅若应下,你便也一同去。” 桑芽软软一笑,明眸皓齿,笑靥如花,“谢谢师兄。” 至于师傅,师傅总是挨不住她的求,总是她要什么都会答应。 “你几日后还有比试,回去好生准备吧。” “好的大师兄,那我便回自己房间去了。” 桑芽踩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风房间,风正弦在身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却是心思重重。 几日后,轮到桑芽的比试,这次的对手,是一位金丹后期修为的男修士。 这位男修,姓崔名清楚,生得也是白白净净,很是清楚,还带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他倒并不是大宗门的弟子,是一个名叫文清宗的小宗门,桑芽从前未曾听闻过。 修为上的境界差距,究竟不是那么容易跨越的,桑芽在坚持了好一阵后,毫无疑问的……输了。 她虽输了这一场比试倒也不气馁,依旧兴致勃勃,比试一结束,也不顾身上的伤,就凑到那名男修跟前去,“崔道友,崔道友好厉害,尤其是那武器,如此特殊别致还强有力,可能让在下观摩观摩吗?” 崔清楚的武器,是“墨汁”,乌漆抹黑流动的一团,当真稀奇,桑芽从未见过用这等作为本命武器的,实在实在感兴趣的紧。 她就是好奇,好奇极了。 崔清楚却一瞧见她近身,就像炮仗一样飞也似的,急冲冲的跑了,一下子不见踪影,那速度,桑芽追也追不上。 “唉”,桑芽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声气。 她又想起朵儿。 朵儿最近也不知怎么,总是飞的慢悠悠的,整朵儿云也总染着一层雾蒙蒙的灰色,变得灰白灰白,不似从前雪白雪白。 桑芽担心它,跑去问过师傅,又跑去问了几位师兄,却也没套出个准话来,谁也弄不清楚她这小云朵精是怎么了。 毕竟云朵成精,本就稀奇难得,谁也都没听说过,云朵还会生病。 桑芽契约下来的这一朵,还是玄阳宗众弟子平生所见过的第一只云朵精。 “朵儿” ,桑芽唤了一声,却见空中悠悠飘来一朵灰蒙蒙的云, 在这青天白日,蓝天白云下格外的显眼。 变得灰蒙蒙的朵儿飘忽到她跟前,小孩子一样依赖的往她身上蹭了蹭,桑芽不由莞尔一笑,却又担忧,“朵儿,不如我自己御器飞行?你就休养一阵?” 灰蒙蒙的云团一下子抖了抖,膨一膨又缩一缩,最后一下子炸开,变成一个云圈,围了桑芽一圈,将她整个人都圈在自己的云圈圈里头。 桑芽感受到它有些焦急的情绪,担忧又好笑,“好了好了,都依朵儿的,只要朵儿觉得可以,那便继续送我罢。” 契约了一只小云朵精,好像养了一个小娃娃,朵儿一直是乖乖好孩子脾性,桑芽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朵儿的时候。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雷鸣电闪的日子,颇不平静,青止峰一个叫袁兵的弟子突破至元婴期,渡完雷劫后,乌压压的一片劫云散去,天降甘霖,灵气升腾浓郁,桑芽一见有情况,跑去青止峰凑个热闹,准备接些甘霖存着。 她用青玉盆接甘霖接的正兴起的时候,忽然一大把子力道冲她袭来,连人带盆,摔了个人仰马翻,拍拍屁股起来的时候,就看到她的大盆子里装着一朵白乎乎的云团,占据了她这巨无霸青玉盆大半的地盘,悠哉游哉的泡在里面。 她眼见着,青玉盆里的甘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这云团儿一点一点吸收的精光,整个云团儿像吹了气的气球一样膨胀到原先的几倍,又一下子像放了气的气球一样缩回去,变回原来的大小,还“噗”一声,吐出一团云雾。 吐出来的那一团小云雾变成一朵小云朵,小云团子向桑芽的方向飘过去,讨好的蹭了蹭。 桑芽原来有些懊恼的情绪全部转变成新奇,她看看青玉盆里的大云团再看看蹭着她的小云团,忍不住伸手,轻轻的摸了摸,软软的,凉凉的…… “咝——”摸着云团的手,指尖忽然一疼,因为疼倒抽了一口冷气,桑芽忙将覆在小云团上的手收了回来。 她一看自己的手指,发现指间划破了一道口子,染了血色的手指红艳艳的。 伤口不大,这云团儿应该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只是不知它划这道口子做什么? 桑芽很快就知道了。 她再抬头去看那云的时候,发现那小云团儿变得粉红粉红的,它蹭蹭蹭一下子飘回大云团身上,然后两朵云团儿就这么合在一起。 随后大云团儿像是被小云团染了色一样,浑身也变得粉红粉红的,不过颜色稍淡一些。 将桑芽看的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吸了她的血,所以原来雪白雪白的云团儿才变成粉红色。 大云团变粉后,忽然间福至心灵,脑海里出现一道细小的糯糯的又稚嫩的童音,“姐姐,姐姐我们结契吧,姐姐,姐姐,你就答应吧,答应吧……” 桑芽没禁住这一阵一阵的撒娇求答应,就,就答应啊。 结契之后,云团身上的粉红色渐渐消,桑芽给小云朵精取了“朵儿”的名字。 一人一云,自此结缘,生出一份牵绊纠缠。 桑芽这时坐在朵儿的云身上,抚了抚身下软绵绵的云团子,软和的笑了笑,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清风吹拂在耳畔,长而柔顺的粉白发丝温柔卷起,轻轻飘扬,原来有些烦躁的心这时也褪去浮华躁动,变得静谧起来,教人享受难得的片刻宁静。 夜里,房间里点着夜灯,桑芽静静的我盘坐在床榻之上,很认真的在修炼。 “笃笃笃……”门外却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桑芽动了动耳朵,睁开眼睛,只能先放下修炼,跑去开门,一开门,身边“嗖”的掠过一阵风,风中带着一股淡淡的腥咸味,她嗅了嗅鼻子。 她探头往门外四周瞧了瞧,没瞧见半个人影,合上门,转头一看,心脏“咚”一下,猛的惊跳起来。 桑芽发现自己的床上多了一个拥有着一头水蓝色海藻一般带着些自然卷的长发,身上也是一袭水蓝色的衣衫,面容精致绝伦,蔚蓝色的双眼,如大海一般澄澈,在眼尾还生着一颗小小泪痣的少年。 水蓝色长发的少年乖乖巧巧的坐在床榻边沿,赤着一双白皙柔嫩的脚丫子,在床榻边一晃一晃的晃荡着,见她望过来,便嘴角弯弯,温柔的笑了笑。 那样精致绝伦的容貌,任谁只要看过一遍就再难忘记,桑芽看着那少年,想起了海中偶遇见到的那位鲛人少年。 “你……” 她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是欲言又止,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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