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你，你是鲛人？为，为何到这里来呢？”　　　　桑芽总算组织好语言将话问出口。　　　　鲛人少年眉眼弯弯，嘴角带笑，“我是鲛人，来这里，来这里是来寻你。”　　　　“寻我？”桑芽走到床前，觉得惊讶又奇怪，“可我和你不过只有一面之缘，你寻我做什么？”　　　　拥有海藻一般蓝色长发的鲛人少年眨了眨自己蔚蓝似深海的眼眸，“寻你帮我一个忙。”　　　　桑芽被望的心尖尖儿一抖，退后几步看着鲛人少年，“什么忙？”　　　　“明珠不见了，可以帮我一起找她吗？”　　　　“明珠？”桑芽想起她与这鲛人少年海面上初见时的场景，那时对方手中抱着的那颗硕大明珠。　　　　明珠，指的是那一颗明珠吗？　　　　鲛人少年继续回答，“明珠是鲛人眼泪所化，时日久后，修炼成精，生了灵智，一直陪在我身边，便是那日你瞧见我时，拿在手里的那一颗。” 　　　　“在与你相遇几日后，明珠不知怎么就不见了，我找了许多地方，都未找到她。”　　　　“桑芽？我听人唤你桑芽，你可以帮我找一找明珠吗？”蔚蓝色的眸子带着近乎哀求的目光。　　　　“好，好吧，我帮你寻那明珠。”或许是抵挡不住美人那样哀求的目光，又或者是她单纯的想要和这位也许为此间最后一位鲛人的鲛人少年交个朋友，总之桑芽答应了。　　　　她紧跟着一屁股坐在鲛人少年身边，目光灼灼，“你叫什么名字？”　　　　“蓝芜，我叫蓝芜。”　　　　“蓝芜，蓝芜……”桑芽低低唤了几声，黑眸带上些困惑，“不知是哪两个字？”　　　　“蓝天的蓝，荒芜的芜。”　　　　“噢——”她应了一声，“蓝芜，陆地与深海不一样，鲛人族遭到修士迫害，你该知道这里危险的很，为何要冒险前来，这里如此多的修士，又为何偏偏寻我帮忙？”　　　　“我们都是妖啊，当然寻你帮忙了。”　　　　桑芽睫毛一颤，“你看的出来我是妖？” 　　　　蓝芜反问，“难道你看不出来我是妖吗？”　　　　她看了蓝芜一眼忍不住在心里嘟囔，“那可不，都见过你鱼尾人身的模样，又是蓝发蓝瞳蓝袍，容貌精致的就不似人，看不出来你是妖才怪了。”　　　　但桑芽笑了笑，面上却问，“怎么……看？蓝芜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蓝芜蔚蓝的眼睛盯着她，“用妖丹感受。”　　　　用妖丹，妖丹……　　　　桑芽听了他的话闭上眼内视丹田，注意力集中在妖丹上。　　　　没过多久，果然感受到不远处也存在着的一颗妖丹，不过这妖丹的气息有些古怪？通身所散发的都是黑色的阴暗气息。　　　　桑芽第一次用这种方式感受到妖丹，她未见过什么与她一样活着的已经化形了的妖，也没有用过这样的方式感受过他们的妖丹，因而虽觉得有几分古怪，却并没有多想。　　　　她睁开眼的时候便变得兴奋起来，“感受到了，感受到你的妖丹了。”　　　　原来妖之间妖丹会有所感应，桑芽忽而一愣不由想到柳沐筵，她的妖丹在柳师兄比试时曾有几次奇怪的波动，且柳师兄曾不止一次的与她说——他们是同类。　　　　同类？他是妖吗？他也是妖吗？柳师兄是妖？　　　　这疑问升起，桑芽再也无法把这问题放下，时时萦绕心头难去。　　　　“桑芽，桑芽？”她从蓝芜的呼唤中回过神来，“嗯，嗯，蓝芜，既然要寻明珠，和我说说你发现明珠不见的那日。”　　　　蓝芜开始娓娓道来，“明珠曾受过重伤，那之后我带着明珠一直生活在海底，哪里也不去。”　　　　“那几日，明珠变得有些奇怪，总是时不时的游出去，不过还是会自己回来。直到那一天我抱着明珠在蚌壳床里睡去，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发现明珠不在怀里，我以为明珠会自己回来，可等了好几日，也未等回来，便开始四处寻找，却一直没有找到。”　　　　“我想到明珠的异常是见过你之后开始的，就循着踪迹找过来了。”　　　　桑芽鼓了鼓腮帮子，她说呢，怎的找她。　　　　桑芽正经着脸想了想，“这么说来，明珠说不准来找我了？”　　　　“为何会来找我呢？”她怎么也想不通，嗯，不过也未必是来找她，也许是因为别的原因……　　　　桑芽转眼看向蓝芜，“蓝芜，我会仔细着帮你找明珠的，明珠就是见过的那颗珠子的模样么？”　　　　蓝芜道，“珠子的模样是明珠的原型，因为受过重伤，明珠很少化形，不过化形后模样是一个白发浅蓝眸的少女模样，后颈处有一个水滴印记。”　　　　“我晓得了。”桑芽点点头，“那蓝芜你……”　　　　“我自是出去找明珠”，他说着变出一个海螺递给桑芽，“若有消息用它联系我。”　　　　“好”，她应声，“你多加小心。”她犹疑一瞬离开床榻站起来退后几步，上下打量蓝芜衣着模样，又道，“你这模样太明显了，发色眸色可以改变吗？衣服最好也换一件？你也知道你的身份……”　　　　桑芽说不下去了，鲛人无罪，却因修士贪念致灭族，他本该与所有人一样堂堂正正的走在世间，不用去畏惧什么。　　　　蓝芜笑了笑，“我知道的，我是最后一位……”那笑容从温婉渐渐带上无比的讽刺。　　　　“放心，那些人族修士没有那么轻易能够抓到我的。”那头蓝色长卷的发在说话时渐渐变成最普通的黑色，蔚蓝眸转变成深琥珀色，蓝色的衣衫变成灰色，甚至那显眼的容貌也变了，还是那张脸，却变得让人只觉得平平无奇。　　　　完全看不出来任何伪装的痕迹，桑芽惊叹了一声，“那……你就自行去吧。”　　　　蓝芜转眼就不见了，她看着方才一瞬大开后又合上的房门发了会儿愣。　　　　她完全看不出蓝芜的修为，桑芽抓了抓头发，蓝芜似乎很厉害？若非也不能这样悄无声息没有惊动任何修士。　　　　这里道中三千会比修士客居之处可以说是高手如云，蓝芜也不简单啊。　　　　桑芽晃了晃脑袋，管他呢，他只不过是来找一颗明珠。　　　　应该……是的吧？脑海中忽而闪过那颗气息古怪的妖丹。　　　　几日后，是桑芽的第三场比试，这一场比试乃是决胜局，胜则进入下一轮会比，败则就此止步。　　　　几日间，桑芽暗中寻找明珠，不过并没有发现踪迹。　　　　这一场比试的对手是一名方步入金丹中期不久的合欢宗女弟子，水木双中品灵根，名花月棠，花月棠生得就和她的名字一样，如花似玉，像盛开的海棠娇艳动人。　　　　一袭恰染的水红衣裙，肤白似雪，青丝如瀑，面上描绘着精致妆容，唇间晕一点朱红，眉心三瓣花印，艳丽的让人移不开眼，似盛开的花朵馥郁芬芳，引人驻足，惹人采摘。　　　　修真界的美人当真多，桑芽今日又被晃花了眼。　　　　都说合欢宗的女修都生得娇媚艳丽，个个都是标志的美人，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花，花道友好。”桑芽磕磕绊绊的见过一礼，花月棠娇娇笑了一声，冲桑芽递了个媚眼，“桑小道友，可还请姑娘今日怜香惜玉～”　　　　桑芽被这一眼瞟的飘飘然，只觉浑身都有些酥酥麻，合欢宗的这位姐姐可真好看，真好看……　　　　“比试开始！”裁判宣判开始后，桑芽掌了自己一个小嘴巴，用强大的意志力把自己的心神从沉溺美色中拉了回来，开始认真对战。　　　　花月棠的本命武器是一支缀着海棠花饰的发钗。　　　　比试开始花月棠便一伸手，将簪在发髻上的这支发钗取下来抛向空中，桑芽警惕的盯着那支抛出来的发钗，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却见海棠发钗在空中转了几圈，变成原来的数倍之大，缓缓释放出一种粉色的雾气，擂台上渐渐弥漫起一阵粉色的轻雾。　　　　桑芽支起灵气罩尽量往雾气还未蔓延到的地方走，也不知道这粉雾是什么。　　　　她祭出一簇火苗粉雾中燃着试了试，粉雾只是略微被驱散了一些，多数还将她的那簇火苗包围着。　　　　她的异火竟然效用甚微，这让桑芽也有些惊讶。　　　　花月棠轻轻一笑，原本悬在空中的海棠发钗变了方向，对着桑芽刺去。　　　　桑芽闪身躲开，用异火幻出一只小火凤支使着它向花月棠攻去。　　　　小火凤到了花月棠跟前，对方轻轻一挥手，手中又释放出一阵先前的那种粉雾，将小火凤包围。　　　　火凤被那粉雾包围，竟被阻了去路难以前行。　　　　她支使火凤回来，发现火凤移动的极慢，烧一阵驱散一点雾气方能前进一些。　　　　桑芽不再刻意操控火凤，让它在擂台上自由活动。　　　　这粉色雾气甚至是有侵蚀性的，她发现自己被粉色雾气所包围住的火凤身子随着时间推移渐渐缩小了一圈，等到它终于将包围着自己的雾气烧干净后，整只火凤变得更小了。　　　　桑芽没遇见过这样的对手，也没见过这样的招数，虽然她没有见识过的对手招数多了去了，但花月棠这般的也实属稀罕。　　　　合欢宗弟子修炼的功法皆是一本《花月录》，不同人修炼却会有不同的效果，花月棠的这般招数便是她所独有的。　　　　桑芽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她是单火灵根，会的攻击法术多数也是火系法术，但如今就连她的异火也不很奈何得了这粉色雾气。　　　　擂台上的粉色雾气越来越浓了，已经没有地方不弥漫有雾气，桑芽支着灵气罩，一边躲避花月棠不时攻来的攻击，一边思索对策。　　　　整片擂台围绕在这粉色雾气中，雾气此时浓郁的已经阻碍双眼的视线，只能隐约看见前面的景象，映在眼中的是大片大片的粉色。　　　　浓重的粉色雾气中，忽然发出一阵细微的响动，桑芽放眼望去，发现不知何时身周地面上满是缠绕交错蔓延的花枝藤蔓。　　　　花枝藤蔓渐渐生长，结出一个一个花苞，花苞立在枝头，渐渐舒展，从花骨朵成为盛放的花。　　　　桑芽身周开满了花，一树一树海棠，红色的粉色的白色的，各色海棠，除却海棠地上还开着许多她喊不出名字的各色花朵，或娇艳或美丽或孱弱或清纯，她仿似身处花林，空气中散落着浓郁馥蜜的花香。　　　　浓郁到几乎要让人窒息的香气。　　　　越来越浓郁的香气和浓重的粉色迷雾，桑芽发现自己维持灵气罩时耗费的灵气越来越多了，这意味着空气中的侵蚀性也越来越强，先前那只火凤已经彻底湮灭在雾气中。　　　　桑芽封闭了嗅觉，在擂台上闭气而行，时刻警惕，她用灵气包围着手指折了一枝红色的海棠花，指尖凝出一团火焰，燃烧这一枝海棠。　　　　红色的海棠花连同枝条在火焰中湮灭却没有化为灰烬尘土，而是也化作一团粉色雾气融入周围雾气之中。　　　　这粉色雾气还有这些开在这粉雾中的花，实在是太古怪了，视线被阻挡，桑芽尝试过用神识查探周围，却没想到这雾气连神识都能屏障隔绝。　　　　空中那细微的声音一直没有断过，起初她以为是还有花枝藤蔓在生长舒展开花，过了几十息才发现是这周围的花树藤蔓在慢慢向她移动靠近。　　　　她闭上眼感知空气中的灵气，零零散散不同颜色的小光点分散在空气中，游离在迷雾花树藤蔓间。　　　　桑芽和小光点们交流了一下，将它们叫过来聚过来。　　　　小光点接收到信息，一晃一晃从分散游离的状态聚拢，点点们排列整齐的飞向桑芽。　　　　她发现这些雾气和花朵藤枝也非灵气幻化或者构成，她即使聚集了所有的灵气也无用，不能像对付晏离那般。　　　　不过……　　　　浓雾的四面八方不时传来攻击，木刺，水箭，因为雾气的阻挡，往往要到近身时她才能够发觉，常常是狼狈躲过，身上有几处已经受伤布了血痕，地上铺满的藤蔓还有周围的花木丛树阻碍去路，让躲避变得更难，甚至几次她躲避时，地上的藤蔓会忽然发力，她一时不察，猛地被突破灵气罩缠住脚踝，便无法躲过那时袭来的攻击，只能生生受着。　　　　桑芽用灵气在指尖凝了几个小球，几个灵气浓缩高压后的高密度的灵气球。　　　　这里的灵气稀少，别的武器不足以凝聚，这样的灵气球倒还是可以凝几个。　　　　浓雾浓香中的攻击越来越密集力道越来越猛，她渐渐觉得体力不支，身体带上一股沉重的感觉，还有些头晕目眩，她怀疑是因为空气中的浓香。　　　　她虽及时闭气封闭嗅觉，究竟还是闻到了那股浓重的香气。　　　　时间拖得越久，雾气和香气的侵蚀越严重，战局对她也越不利。　　　　她要赢，要速战速决！　　　　身后突然那支海棠发钗冲桑芽刺来，速度太快，直到近身她方才反应过来，只来得及闪身一避，希望尽量能避开这一刺。　　　　但终究是没有避过，那海棠钗子刺进了桑芽的左肩，好在先前一闪卸去不少力道，刺的不深。 　　　　纵使如此，这伤也并不清，海棠发钗刺到她这一下后，整根钗子似乎是兴奋的抖了抖，一下子从她肩膀的血肉中抽出，准备乘胜再来一刺。　　　　那在她伤口处的一抖一抽真是让桑芽疼的倒抽一口冷气。　　　　个坏钗子还兴奋呢，抖什么抖。　　　　她没管左肩处的伤口，见海棠钗又刺来连忙躲避，没再让它得逞。　　　　桑芽一只手的指尖又凝聚了几颗高倍压缩大密度的火球，一手火球一手灵气球。　　　　她在身周燃起火焰将自己包围，撤下灵气罩，而后急速将一只手中的几颗高压火球扔出去——　　　　“嘭！嘭！嘭！”　　　　擂台上轰炸声四起，粉雾四溢，炸出几朵粉云云，烟火气尘土也四处飞扬。　　　　桑芽乘势打出一只巨大的火凤凰，几乎用尽她半个丹田的灵气，紧跟着再次急速将另一只手中的几颗灵气球砸出去，擂台上再次升起巨大的气流。　　　　巨大的气流，加速空气对流，形成风，擂台上的花枝藤蔓被炸毁不少，形成的粉色雾气却因为密集的轰炸造成的气流，在中间形成一片没有粉雾花枝藤存在的中空地带，桑芽迅速施展身法移动到那一块地方，同时操纵火凤凰按着粉雾被炸开的空隙迅疾冲向花月棠。　　　　体内灵气所剩无几已经，火凤凰若是不能败了那花月棠，她恐怕便要输了这一战，在会比中止步，也无缘小云天秘境。　　　　火凤凰追向花月棠，花月棠边跑边操纵地上的藤蔓，数千藤蔓从地上飞起悬在空中狠狠向桑芽鞭打袭击而去！　　　　就在这一瞬，火凤凰也追到了花月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