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武十八年。
已丑月,已酉日。腊月初七。
宜祈福,嫁娶。
忌赴任,出行。
初八是腊八节,自大昭建立国祚以来,历任大昭皇帝便会每年在初八率领文武百官登上兆山皇陵祭祀祖先。
祈求大昭国祚绵延,祈求来年风调雨顺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
今日已是初七,明日便是皇陵的祭祖大典。
今夜原本应该还在忙碌筹备等待大典举行的皇宫里安静异常。
今日刚刚落下夜幕,皇宫中便再无人走动,便是夜灯都无人去燃起。整个皇宫奇异的阴暗如一座死城。
夜幕笼罩下的重重殿宇阴晦深重如囚牢。
在这寒冷的冬夜里,皇帝的暖阁外,云生独自坐在外面的台阶上,倚着廊柱仰头望着浩渺天空,静静出神。
身后没有侍卫也没有随身侍候的宦官。
现在的他没有穿那身明黄龙袍,只是穿了一身月白色便服。但是他脸上做了些手脚,原本就和那个人的容貌几乎一模一样,这样更不会有人能够分辨出他不是真的神武帝萧湛。
四年前他曾来过这座皇宫,被卫朗关在那座名为长乐宫的冷宫里。而现在那个人也也被关在那里,只是他不想去见他,是真的不想。因为现在还不是他们见面的最好时机。
至于那座宫殿,想必萧玥是故意把那人关在长乐宫的。
云生不想去回忆在那座宫殿里都经历过什么,即便是现在想起,只觉得恍如隔世。而那一世的自己,早已经死在了那座长乐宫里。
仰望许久,空中有暗色流云浮动,忽明忽暗。
云生收回目光,转头看向燃着淡黄色烛火的暖阁。
这里本是属于那个人的,但是现在住在这里的人却是自己。
云生忽然低声轻笑。
天道轮回,世事无常。
当初那个人只当自己是一个命如草芥的蝼蚁,甚是不配被他看上一眼。他把自己丢给了卫朗便再不闻不问。自己是如何被卫朗折磨,损伤筋骨他都知道,只是他怎么会对一个卑微低下的人施舍一丝的怜悯。
人都言天下最无情便是帝王家,那做了皇帝的人是不是会更甚?
当年他将自己从江陵抓来的时候应该从未曾想过,有一天他抓回来的这个人会真的代替他坐皇位。
当初他要自己做他的替身送入云梦泽,成为萧檀的玩物。那现在自己也可以代替他成为这坐拥天下的帝王。
明日,只要明日自己率领文武百官去往皇陵,祭拜大典之后,自己便可以完全成为他。
云生垂头,仿佛想到什么,轻轻浅笑闭上眼睛,神情安然。
身后暗处有脚步声,一道高大身形不紧不慢的朝他走来,停在了云生三丈外。
云生侧目望去。
来人只低低唤了一句:“云生。”
皇宫中不曾燃起通亮长明灯,所以漆黑清冷。只是此时西北方一座偏僻宫殿里却亮着灯火。
那里是长乐宫。
数十年来这座废弃的冷宫除去四年前那几个月司礼监掌印卫朗曾出入外,便不曾有人居住过。
只是很奇怪,自二十天前起,这里夜里便会亮起灯火。
只是这里是冷宫,离内宫较远,即便是如同宫女宦官都不愿去那里走动。而且宫里的人都知道,卫大人早些年便不许人靠近那里。卫大人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手握整座皇宫的管理职权,所以没有人愿意去那个晦气的地方。
此时,长乐宫大殿内有光亮透出,只是殿门紧闭。长乐宫大殿外一片清冷孤寂。
偌大的一座长乐宫内,神武帝萧湛坐在案牍后闭目养神,似乎是在休息,又似乎是在等人。
自继承皇位以来他从未有过如此时这般清闲的时候,所以他也愿享受这份宁静。
一月前他染了些风寒,情况有些严重。所以数十年都不曾有一日缺席朝会的他第一次没有上朝。
为了国事尽心竭力了这么多年,他觉得自己是该歇一歇。他在暖阁养病三天,然而仅仅是三天,便有人真的要他一直休息下去了。
他不知何时身旁的人被悄悄替换,不知为何有人将他暗中囚禁在了这里。
只是让他不解的是他已经被囚禁在这里二十天,期间竟无一人来见过他。这让他这个擅弄权御术的皇帝都有些想不通。
堂堂大昭国君,一朝天子,身边除去一直服侍自己的两个资历较老的宦官外竟再无人问津。
虽然如此,他却并不慌乱。他是大昭国的帝王,在位十七年。他的沉稳气度不会让他在任何时候失了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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