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塔于白马马寺建寺次年修建,起初通体皆是木材所撘,用于藏经。后于北宋靖康年间遭得火难,通体俱焚,这齐云浮屠连着偌大的白马寺都是化作了灰烬。五十年后,彦公大举修缮白马寺和齐云塔,这才将整座齐云塔用石头垒了起来。塔身更胜初建时的九层,重修成了十三层,这才更符齐云之名。

而今日的齐云塔院,自然是擂台高筑,四周点起了盏盏明灯。虽然天色还不是太黑,但齐云塔院下,此时已经是灯火通明。

齐云塔下,已经是站满了僧人,大致分成了几股。何平菁是白马寺座上之宾,便是同各大寺院的领头人坐在了一起。云十一和仆散含蓝也沾了光,也是坐在了擂台近处的看台之上。

待得人差不多来齐了,坐在中间的空知方丈同身侧的几人低语了几句,便是站起身来,面对着看台下归整的僧群,开口说道。

“七日论佛,三日论武,此时伦佛已经结束,该到论武之时了。三年时间,这此盛会所来的同门之中,倒是出现了不少陌生的面孔,老衲忽感江山更迭,人才辈出。他已时日,我等佛宗,必会逞古绝之愿,以度天下苍生。”

说罢,坐在空知身旁的人紧接着站了起来。云十一从落座开始,眼神总是会不自觉的往那边瞟。因为坐在空知方丈身侧的那几人,虽然就是和尚模样,可怎么看也都像是女子。云十一左思右想,还是觉得没听说过白马寺还有尼僧。

似乎是看出了云十一的疑惑,身旁的何平菁轻轻的对云十一说道:“白马寺和齐云塔院自从焚毁重建之后,便是分制管辖。僧人管寺庙,尼姑管佛院,所以白马寺现在其实不光是和尚,还是有不少尼姑在的。”

云十一一听,便是明白了。这个时候,那尼姑开口道。

“今日天下同门,江湖豪杰,共聚齐云塔院。那么我们还是老规矩,擂台做起,由上一届佛门头筹灵隐寺坐擂,台下同门相继挑战,若是不敌,则由胜者继续。在座的各寺的江湖客卿,同样也可以出手。最后到无人在敢打擂,便算做获胜。”

云十一听到这话,才是明白为何最初进门的时候,那和尚听自己是镖局出身有意拦阻自己。镖局从商,自然不会同佛门之流有什么瓜葛,自然也不会做什么客卿。

想到这里,云十一扭头问向何平菁:“何大哥,你是哪个寺的客卿?”

何平菁听言,笑着回道:“我自然是白马寺客卿了,白马寺从四十年前才开始尚武,上上代方丈渡灭大师同我爷爷是至交,到了我父亲这一辈听说白马寺开始习武,洛阳周边几乎所有的名门望族都成了白马寺的客卿。结果导致了白马寺这几年实力突飞猛进,突然成了快要比终南山还要庞大的宗派。”

何平菁说话的功夫,台上已经站上了一名小僧。这小僧刚一站上去,周围都是一片唏嘘。云十一向擂台方向看去,只看到一个年龄小的不太对劲的小沙弥。

这小沙弥看上去只有不足十五岁,整个人看起来呆头呆脑的,头上甚至还没有戒疤。云十一一拍脑袋,心中想到。

“看来这小僧还不到十三岁。”

台下的僧人和其他江湖豪杰看见第一个上来的竟然是这么个小和尚,都是十分惊讶。而就在台下的人都在窃窃私语的时候,台上的小僧却是突然开口喊道。

“灵隐寺不怯,领教各位同门高招。”

声音十分稚嫩,就是个十足的孩子。

仆散含蓝在一旁也是看的目瞪口呆,偷偷问向云十一:“你们佛门弟子学武都这么早吗?这孩子才多大就敢来这里打擂?”

云十一摇了摇头,也是偷偷回道:“我小时候寺内也只教过强身健体的功夫,周围师父师叔都说我聪慧,所以偷偷教过我一些杀伐本领,但正儿八经的却是没怎么学过。”

云十一话音刚落,便是有一名年轻僧人跃了上去。

“兜率寺普得,还请师弟指教。”

仆散含蓝听到这人自报来路,有些不解,偷偷问向云十一道:“这兜率寺我怎的没听说过?”

云十一听言,笑着说道:“兜率寺其实就是卧佛寺,因为他们兜率寺名号不是很通俗,大多人还是喜欢称其为卧佛寺。”

仆散含蓝这才明白过来,轻声说了一句原来如此,便又是看向了台中形势。

此时那不怯已经是摆出了架势,下盘极低,看起来似乎快要蹲在了地上。他本来年岁就小,此时放低了下盘,整个人还不到那普得的腰间。

普得见状,却先是双手合十,拜了一拜。那小僧见状,连忙收起了架势,也回了一礼,这才又重新摆好了架势。

得普见这个小师弟这么可爱,便是笑了一笑,双手轻扬,缓慢吐纳,双腿岔开,蓄势待发。

两人僵持了一会,那小僧稍微有些沉不住气,便是大喘气了一下。普得见不怯吐息有变,便是蹬地而起,向着不怯冲了过去。

眨眼之间,拳脚相接。不怯身单力薄,同成年人交手很快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但是不怯招数却是十分刁钻,小手连点之间,用的竟然是一套高深的打穴功夫。但是普得毕竟内力想比于不怯要深厚得多。不怯的几次得手,都是被普得用浑厚的内力硬是重破了。台下之人看的都是十分着急,不怯本就矮小,实战经验又不是十分丰富,这几次得手本就不易,又被普得一一化解,渐渐地便是有些着急。举手投足之间,已经是有些破绽显露了出来。

不怯刚刚躲过了普得的一记劈掌,浑身向右倾去。普得修炼的是卧佛寺大同掌法,讲究的是手脚并用,左手劈掌之时,便是早就算准了不怯的躲避方向。右脚抽出,整个人仅左脚碰地,左掌和右脚呈合击之势。

不怯避之不及,身体被夹击其中,两肋被重重的打了个结实。普得一招得手,正欲接招,但看见不怯挨了这一下,显然是有些吃不消。便准备撤下架势,待其认输。

可是正准备普得想要收回手脚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左掌和右脚一阵酸麻。想要活动确实怎么也动弹不得,普得心中一阵惊骇,想来是自己不知道何时被点了穴道。

不怯稍微吐了口淤血,便是将普得的手和脚都推开了。普得此时难以行动,只见不怯高高跃起,正准备一脚踢向普得头颅,普得见状连忙大声喊道。

“贫僧认输。”

不怯见状,便是变招踏向普得肩头,轻轻一点,整个人便是翻身落地。由于跳的太高,落地后还略微有些踉跄,但还是急忙摆正身形,连出六指,为普得解了穴道。之后便是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

普得丝毫不墨迹,翻身便下了擂台。

人人都没想到这么个小和尚竟然有一身如此不俗的打穴功夫。一时之间,台下私语不断。

过了许久,才又有一人站了出来。此人身姿挺拔,个头很高,秃头磨的锃亮。此人一上台,台下众人都是不再说话了。

“少林寺释难,领教小师弟高招。”

云十一听到这个名字,赶忙定睛看去。之见台上之人,长相虽不甚好看,但身姿气势同自己印象中的释难一模一样。两条浓眉,招风大耳,正是多年前自己的小师兄。

云十一算了一算,想来释难今年应该是二十四岁,正值当年,来参加这次盛会也是情理之中。于是便静下心来仔细的准备看看释难如今功夫如何,这六年之间,自己同同辈的差距拉开了多少。

释难左手握拳,右手握爪,双脚一前一后,似扎马步又似是空坐板凳,这架势正是少林寺七十二绝技中的少林龙爪手。不怯见状,还是摆出了他之前使出的怪异姿势,以来应敌。

可是释难却是不同于普得,想来是对自己功夫十分自信。见不怯刚刚摆好架势,也不多等,便是飞身跃起,一爪劈下。

不怯见释难飞起,便是连走至释难胯下,准备打释难后心窍穴。可是释难却突然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整个人倒了过来,一爪抓向了刚刚抛到自己身后的不怯。不怯胸口被擒,有些喘不上气。

少林龙爪手讲究的是指功,释难这一对铁手,是开砖如泥,搓石成粉,单指倒立,两指走路。此时虽没有用了全力,但不怯还是孩童,自然难以挣脱,便用力的拍着释难的手,示意认输。

释难见状,便是赶忙将不怯放了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给他稍微顺顺气。不怯略微咳了几下,面色的潮红便是缓缓地消去了。

不怯见自己还没走上两招便就落败,也是不墨迹,翻身便跳了下去。

云十一见释难竟然是将龙爪手修炼到了这般地步,也是十分惊讶。想来自己儿时在寺中,也没见这个比自己大五岁的小师兄有多厉害,倒是整日被他师父责骂愚笨。没想到这才过了六年,释难便已经是成为如此这般的一个高手。感叹之间,便是更觉得天下武功,是出少林。

释难获胜,接下来又连败了四人,才被一个来自天宁寺的青年僧人打败。这个僧人约莫有三十岁,一身黄袍十分扎眼,站在台上望着四周,等着下一个挑战者。

云十一悄悄问向何平菁道:“何大哥,这比武,最终获胜,又有什么好处呢?”

何平菁听言,悄声回道:“往年之间,但有一寺夺魁,则视其为佛武教宗,时长三年。由皇帝给这夺魁的寺院拨款举武,令天下众多佛武派系归为一心,这也是最早讲佛大会举办的目的。白马寺方丈怀生大师在近一百年前力求举办讲佛会,一求分派许久的佛家能不忘本源。不知不觉,却也过了这么多年了。”

随后,何平菁长叹一声,更是压低了音量,偷偷的对云十一说道:“但是这次讲佛和往年的都不一样,平日里和尚争斗都是点到为止,你没看见最开始那个小沙弥都被卧佛寺打吐血了吗?”

云十一纳闷道:“看到了,那这是为何呢?”

何平菁接着说道:“现在的和尚们,说是不管国事,但其实真要有什么朝政更迭,寺院也是伤筋动骨,所以现在大多寺院也是站好了队。现在天下大势,无非是两国联合抗蒙与否。朝中之事,我也不好说,但是现在有这么一层关系在,这就导致了这次比武,哪边若是胜了,这天下所有佛门弟子都跟着流的倒向了那一派。”

说罢,何平菁向下扬了扬下巴。云十一向他示意的方向看去,见到几个黑衣黑帽的男子,正面色阴沉的看着场中比试。

云十一问道:“那几人是?”

何平菁笑道:“那自然是朝廷中来的高手了,南朝皇上为了这次能助南北少林寺得胜,将御内七子派来了三个。南少林和北少林甚至是一个来了方丈,一个来了首座。说白了,如今扎根在金国的寺院,基本都是站在了皇上那一派。毕竟金国若是没了,到时候北蛮子打了进来,听说那蒙古蛮子可都是吃生肉喝人血的脾性,这些个白白净净的僧人,那肯定是没什么好日子过。”

云十一听言,心中略微一凛,再看向台上比武,眼中已经是多了一层阴霾。台上两人的一拳一脚,似乎都不再那般纯粹。

思索之间,白马寺的黄衣僧人又是击败一人,两人相互敬了一礼,那输掉的人便就下台去了。

三十岁正好是青黄交接的岁数,年轻人不是对手,老一辈不好意思出手,便纷纷将目光投去了江湖客卿们的身上。

终于,一个黑衣男子翻身上台。此人看来也就不到三十岁,差不多和何平菁一般大小,明明是男子,却黑发及腰,简单的束在身后。面貌英俊,英武不凡,对着那黄衣僧人说道。

“江陵府白家,时任白马寺客勤白飞茕,还请高僧指教。”

那黄衣僧人却还是什么都不说,直接就冲了上去,两人顿时便斗作一团。可是没人想到的是,那白飞茕竟然不出三招就将白马寺的那个黄衣僧人打的飞了出去。

只见那僧人先是一拳打去,而白飞茕却是不闪不避,一拳打了回去。两拳相接,隐约似是有骨裂之声作响。那黄袍僧人顿时抽回了手,面色通红,额头渗出了紧密的细汗。白飞茕轻笑一声,又是一拳打去。此时那僧人只能连忙避开。

而就在那黄袍僧人堪堪避开的时候,白飞茕看准了他底盘不稳的时候,又是一拳打了过去。正中那黄袍僧人胸口,直直的倒飞了出去。掉到了台下,又打了几个滚,才慢慢的站起身来,吐了一口淤血,双手合十,向台上的白飞茕拜了一拜。便拍了拍身上的土,走回了队列之中。

仆散含蓝在台上看着十分兴奋,对云十一说道:“十一,你说是你力气大,还是他力气大?”

云十一自幼总被说是天生神力,虽然身板不是很硬朗,但是力气却是大的出奇。云十一在台上看了一看,笑着对仆散含蓝说道。

“应该还是我力气大。”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去,白飞茕站在台上,有八道影子斜斜的从他脚下伸出,向四面八方延伸,随着烛光的跳动在微微颤抖。

那来自天宁寺的僧人败下后,底下的人便是知道,这往后就会是真正的龙争虎斗了。客卿出手,自然带动的整个齐云塔院的气氛都热烈了起来。还没等多大一会,就有四人争着要上台比试。

其中一个僧人脚程相较于其他几人更快,便是站了上去。几个离擂台比较近的人看到这人相貌,精神一震。此时天色稍暗,云十一和仆散含蓝虽能看清招式,但却看不清来人面貌。身旁的何平菁也是伸着脖子想要看看那人究竟是谁,但瞅了半天也是看不清。

就在这时,那僧人却是开口了。

“灵隐寺不动,领教白施主高招。”

此言一出,何平菁扇子一合,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云十一见何平菁似乎是知道此人,便是问道:“何大哥,这不动是什么来路?”

何平菁听言,便是回答道:“灵隐寺不动,今年仅有二十二岁,得当今灵隐寺方丈智归大师亲传,算是如今灵隐寺年轻一辈第一人了。”

白飞茕看到来人,摇头苦笑道:“我还没逞几把威风,便是来了个狠角色。”

不动听言,微微一笑,双手合十,拜上了一礼。

“施主说笑了,大名鼎鼎的江陵白少都,小僧我可是久仰了。”

白飞茕听言,哈哈大笑:“既然如此,那便出招吧。”

嘴上这么说,白飞茕却是抢先一步出手了。一步跃出,竟然就直接欺到了不动的面门,直挺挺的便是一拳打向了不动心口。台下之人皆是震惊,一步之力,竟然向前跃去如此之远,这白飞茕的确是力量超出于常人不少。

不动却是豪不退缩,沉喝一声,双手交叉在了胸前,竟然是准备硬吃白飞茕这一拳。云十一双目微凝,想看看这不动有什么手段,来挡下白飞茕这万钧一拳。

一声巨响爆发出来,只见到白飞茕一拳打到了不动双臂之上。而不动却丝毫没有后退,双臂猛然撑开,将白飞茕推出去了好远。然后不动向台下一伸手,大喊道。

“来棍!”

灵隐寺方向,人群之中飞出来一根长棍。不动伸手接过,呼呼的在手中转了几圈,猛然一棍子打在了地上。

白飞茕望着不动,双目微眯,抖了抖双手,又是一步冲了上去。

不动见白飞茕又是冲了上来,连忙一棍自下往上扫去。白飞茕一把将棍头抓住,然而不动两手一震,白飞茕顿时脱手。随后不动又一棍子向白飞茕捅了过去。

白飞茕两手向上猛打,将那棍子拨了上去。便是脚下猛一发力,又是一拳打了过去。白飞茕练的是家传的贯山拳法,力道刚猛,虽是拳法,却是锐不可当。

不动看着那打来的拳头,心中一阵发寒,便是急忙将棍子收回横握,借收棍之势,横着根子向下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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