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锦昌在水运上和漕帮有很多合作,挑夫的工钱都是三月一结。王芍为了把檀珠训练成独当一面的管事娘子,一直让她负责这方面的结算。

他们在来金陵的路上已经耽误了一次,檀珠担心再耽误下去会影响汇锦昌其他货行的合作。

王芍却道“无妨”,捏了捏檀珠的手:“你要是倒了,下面的事才叫麻烦呢。”许是觉得这话说的太矫情,转脸又道:“怪不得你不肯收徒弟,合着是防着我卸磨杀驴。”

前头檀珠听的正伤感,冷不丁听小姐揶揄,惊讶的瞪大眼睛:“小姐,你总算舍得开玩笑了,自从奴婢在镇江府再见您之后,您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可把我们给吓死了。”

她这么说,那边桑环也跟着直点头。

这下轮到王芍恍惚起来。

换了个人?有那么夸张吗?她在心里暗暗失笑。

从回事厅出来,凉风徐徐吹在脸上。来接她的梅珠亭亭立在台阶旁,身后是两个执着灯笼的二等丫鬟,再往后看,是两个粗使丫鬟以及抬轿的仆妇。

王芍走过去对梅珠道:“轿子留下,抬檀珠回去,你和我走一走。”

“是。”梅珠轻声应道,接过一盏灯笼,跟上王芍。

大回事馆和小回事馆中间隔着个小湖,一拱浮桥置于水上。王芍往湖那边看了一眼,灯火通明,如白昼一般。想必郭家兄弟正在同掌柜们议事。

若是在沈园,王芍此时少不得要过去看一眼的。

可橘井园有橘井园的规矩。王芍转向小梧青淙院方向的小路。

一路上走走看看,许多昨日看到的景致,在夜晚看来更添别样趣味。比如一个毫不起眼的八角亭,晚上看去,那瓦顶却像落满了萤火虫一般,发出熠熠的光亮。这是因为亭顶的瓦当掺了一种莹粉。

还有石路两侧的夜灯,并不是挂在墙壁树枝等高处,而是掩映在路边的灌丛里。远远看去就像是碧草中开出了五光十色的花。

王芍对橘井园请的这位园林师傅很满意。梅珠觑着小姐的脸色,不禁轻声道:“小姐不知,这府中景致大处虽然是工匠的手笔,但是细微的地方都是出自老爷和少爷之手。”

王芍意外的侧过头来,好像在问“竟是这样?”

梅珠就道:“奴婢刚来的时候就听说,老爷闲暇的时候就喜欢做木艺,少爷从小耳濡目染的,在匠工上也十分了得,而且据说去年少爷还亲自养出了一盆十八学士。”

十八学士吗?王芍嘴角边现出一抹淡淡的笑。

那次弟弟写信给她,说他在父母的指导下养出了墨菊,他想给姐姐带到淮阴去。但不知道托付给马帮会不会丢,字里行间满是苦恼和纠结。

王芍虽然为弟弟高兴,却也心口发酸,脑子里满是一家三口聚在一起养花弄草的情形。越想她就越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所以在回信里,王芍用了一种很淡漠的语气写到:墨菊你留着吧,姐姐已经得了盆十八学士。

后来弟弟果然没有再提墨菊的事。

王芍好心情的想。那十八学士,是为我种的吗?她不由生出一股被在乎、被重视的窃喜。

时隔两日,梅珠还是第一次在小姐脸上看到发自内心的笑。一直悬着的心也不由自主的落了地。

就在这时,几个婢女压低的议论声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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