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打算暗中进行,还是明着来?”
“暗中进行,而且要同时进行,此人非常狡猾,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走漏风声。所以朕想设宴,以为你接风为名,在酒中掺入此药。”
“倒是可以,只是有一点,这个宴请,她不许参加。”
玉珏看着他含有警告的眼神,只得叹了一口气说道:“知道了,不请就是了。你莫要去住驿站了,居于宫内,也好方便议事。”
瑹瑀瑄知道居于宫外才是最为稳妥,可是林蝶衣就在眼前,实在抵不过偷偷看她一眼的诱惑,挣扎良久,终是点头答应了。
当天夜里,瑹瑀瑄将璘儿哄睡之后,不受控制的缓慢向满芳苑靠近。
本是想着在门外悄悄看她一眼就好,却是没想到还离的尚远,就看到她立于院内。
“听宫女们说,林姑娘时常如这样般,在院内站上许久。”蝶翩翩站在他身后两步远,轻声说道,“迦兰王不肯与她相见,是不愿让林姑娘再受伤害,可是林姑娘心中困惑甚重却迟迟得不到答案,如此下去,也是不好受的吧?”
“待时间久些,她便忘掉了。”
“迦兰王如何知晓?听闻林姑娘是吃了药才忘了你与璘儿,若是药效一过,她想起来了些许呢?”
“这种不确定的事情,本王从来不考虑。”
“啊……”立于院内的林蝶衣一声低喝,一手抱头,一手折下一根树枝,毫无章法的舞动起来。
自从那天遇刺以来,她便时常梦到一些奇怪的事,温暖的拥抱、缠绵的拥吻、深情的眼眸、温柔的话语,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可是醒来后却又感到格外的陌生,还有一阵阵的心如刀绞与莫名的悲伤。
对于这种自己不能掌控的情况,林蝶衣烦躁、恐慌,甚至是害怕,仿佛回到了年幼离家时,那样的孤独无助,又非常容易受到伤害。
越是迫切的希望可以想起来,记忆反而飘得更远,想的仔细了,就会如针扎般的头疼。
林蝶衣被折磨了好几天,终于忍不住发泄起来。
瑹瑀瑄看着她如发疯般在院子里舞剑,两只手紧握成拳,数次想冲进去将她拥入怀中,数次都硬生生的阻止了自己。
“啊……”林蝶衣将树枝一扔,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瑹瑀瑄等了片刻,见她毫无动静,内心的忧虑打败了理智,几步走近上了台阶来到院门前,才想推门而入,只听得林蝶衣在里面低吼:“滚,不愿意告诉我真相的就滚开,我不愿意见到你。”
林蝶衣听到了脚步声,辨认不出来是何人,却下意识的说出这些话,仿佛在内心深处,知道这个脚步的主人可以给她答案,而这个人却是最不会开口的一个。
瑹瑀瑄的脚步顿住,悄无声息的一步步退下台阶,转头看向蝶翩翩。
蝶翩翩见到他祈求的目光,无声轻叹,故意加重脚步走上台阶:“林姑娘,是我。”
伸手将她扶起,两人一同坐于石凳上。
林蝶衣知道方才的脚步声不是她,也能感受到院外还有一个人的存在,可她已经没有精力去管了,只要不是想要伤害自己,无论是谁,都不会给自己一个解释。
“林姑娘,是否需要传太医。”
“不必了……”发泄过后,林蝶衣好受了一些,“这么晚了,皇妃怎么还不睡?”
“今晚夜色颇好,我惦记着一池荷花,想着姑娘也许并未睡下,可以与你一同赏荷。”
林蝶衣看向一池娇艳欲滴的荷花,又看了看月色,却是无心观赏。
“有些时候,越是最亲自的人,越是伤人最深的。”蝶翩翩看着荷花出神,思绪已经飘远。
那一年才入冬便降了一场大雪,用过午膳,长安带了几个人到满芳苑扫雪。
“这院子伺候的人虽少,但是却远比其它院子干净得多呢。下雪有人来扫雪,下大雨有人来擦青砖,秋天起了风,这落叶是万万不能扫的,因为小姐喜欢看。这一桩桩一件件,陛下虽日理万机,但心里记得比奴婢还清楚呢。”喜颜在旁打趣。
蝶翩翩斜了她一眼,“好端端的又说什么疯话,不怕让人听去了。”
“谁会听呀,听见了更好,这样的恩宠是她们求都求不来的,嫉妒死她们。”
“你这舌头呀,真该割了去。长安,扫成这样就可以了,让她们都下去吧。”又对喜颜说,“你也下去吧,我不叫你莫要出来。”
“可是小姐……”
蝶翩翩故意沉下脸说:“罗嗦什么,还不快去。”
“是。”
蝶翩翩抱膝坐在栏下,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些荷花,一时竟看得入了迷,连玉珏走近都不知道。
“你在这里坐了多久?”玉珏坐到她身后,扯过裘皮披风将她裹了起来。
“我不冷。”将头埋进他宽阔的胸膛淡淡的回答,深深的吸着满是他的气息的空气,他的怀抱,如温暖的家,给她安全感。她不是不怕冷,只是喜欢这种被寒冷渗入肌肤的感觉。每当他用体温温暖自己,都让她觉得,自己心里的寒冷也在一点点被驱散。
“怎么也不见有人伺候?”知道她喜静,可让她一个人这么坐着,不知要到几时才会想着起来,冻坏了怎么得了。
“是我让喜颜下去的,她劝得我心烦。”
玉珏只得无奈得轻叹一声道:“回去吧,你浑身都是冰的。”吻了一下已经噘上天的嘴,起身将她抱起,踢开门进屋后,连人带披风一同放在贵妃榻上。关了门后,坐在她身边闭上双眼半躺着,而她则安静的靠着他的肩膀,也闭上了眼,屋内静得只有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她便不安份了,心里仍惦记着那几株荷花。粉艳的荷花立于池中,花瓣和荷叶上却覆了一层薄薄的雪,要能看到这美景须花开得正当时,雪也要下得不薄不厚,太厚了就会把花瓣压弯,太薄了会看不真切或不能刚好的盖住整片花瓣,这景致难得今年见着了,怎能叫她不心痒。她特意命人只将常走的一条小径清了雪,其它地方的雪半点不让动,从她最喜的那个位置望出去,眼前的柱子刚好挡住那条无雪的小路,满眼便只是那一片雪白和片片粉红。
她听他的呼吸沉稳,轻轻立起身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没有反应,扯过披风盖在他身上,刚站起来,却被一双手臂环住了腰:“多日不见,你却不曾想朕?”
蝶翩翩被他怨妇般的口气逗笑,只得叹了口气,双手环膝,像一只团成球的猫,找了个舒服的姿态重新窝进他的怀里。把冰凉的脸贴在他的脖颈上,吸取着他的体温。
玉珏将披风覆在她身上,左手仍是环着她的腰,右手盖在了她的另一半脸颊上。怎会不知她的心思,这时的院外,有两个人就在她刚才的地方,从她的角度,把她最爱的美景,一丝不差的呈现在画纸之上。
“男人呀,总是考虑很多,有这样那样的不得已,有的时候,最心爱的人,却恰恰也是他们不得不牺牲的人。虽然他们心里也许比女人还苦,却又不得不这样做。”
林蝶衣知道她也是有心事,却是没有多问,而是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将头脑放空,希望可以找到片刻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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