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希孟却笑不起来,疑惑道:“龙翔云对你身上的《人御》还是起了贪念?才如此痛下杀手?”
听到《人御》,公孙还激动不已,忘了救京明,跳过来一把抓住余图高声叫道:“《人御》当真在你身上?”
公孙还的这一抓,把余图抓疼得直哼哼,天下见财起意之辈简直遍地都是,人之常情。
王希孟见此吼了一声:“救人要紧,你且看他这般境地,此物还能在他身上?”
公孙还明白了,失望道:“那日词馆传令找此物,我且将信将疑,不想龙图阁确实被章界监守自盗了,才令此物流落民间。”
王希孟笑道:“幸好你未曾找到,不然词馆早已清理门户,你岂能活至今日?”
公孙还叹气庆幸,便将那日发生的一切说了出来,王希孟听得动容,看着京明的断臂,又看看京明消瘦的脸,一时想起老父,哭道:“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虚弱的京明也动容道:“此话乃是正理。宋夏相战百年,在下本是西北战地失亲垂死之人,幸得老家主救命之恩;此后能长大成人,本是老家主养育之恩;尔后显名于江湖,乃是老家主教导之恩。不想徐氏招来灭门之祸,师兄托孤于我,在下虽万死不辞,却又如何报答徐氏恩情?”
京明的话感人肺腑,余图动容不已,起身握住京明的独臂,却又想起京明此生反复无常的奸诈性情,微笑着劝解道:“恩恩相报何时了。”
此言一出,将众人说呆在当场,居然无言以对。
京明单臂捶打在余图身上,痛骂道:“孽子,何故出此丧心病狂之言?”
余图笑道:“此生虽得你救命、养育之恩,却一路上受你百般羞辱打骂,想我祖父待你,未必如此。思来想去,必是逃命路上,我九岁时害死令郎之事让你耿耿于怀。待我报了这不共戴天的灭门之仇后,定一命还你一命。”
京明举臂指着余图骂道:“孽子,休提此事了。你还是与为父躲回苗疆避祸。如今这郭氏,显贵于中原,有如日中天之相,那是报仇之时?你还是回苗疆开枝散叶,待郭氏家族有变,让子孙前来报仇也不迟。”
余图笑道:“你做人待事,总是多防备而少真诚,多妄语而少真言。一辈子小心翼翼,就不明白富贵险中求的道理。京明、京明,你实在太精明了,我与你相伴十多年,你所骗之人,人山人海;所骗之事,事无大小。我早已不知你所说之言,那句是真,那句是假。”
京明哭道:“行骗之事,还不是为了躲避仇家追杀无奈为之,只是不曾想到,对你成长如此无益,以至于如此恨我。”
余图再笑道:“得你庇护,未成鸡鸣狗盗之辈,请受我一拜。可惜身子不便,得了,一会再给‘严父’行礼,谢你‘养不教,父之过’之礼。”
听这父子二人吵嘴,王希孟只觉得怒火中烧,吼了一声:“余图,够了。我不管你与京明前辈有何恩怨,但他本对你有救命之恩,你此番冷嘲热讽,却无半点君子之风度,尽是小儿拌嘴之幼稚。”
余图一时惭愧无言,却不肯低头认错。
父子纲常又如何?想世间不少子女,对外人以礼相待,对父母礼崩乐坏;对外人不差毫厘,对父母差之千里。毕竟在这人生的那些二八年月,不管是心血澎湃志在远方,还是心猿意马情窦初开,最大的敌人,正是那冥顽不灵的父母。
尔等倒是浪够了,还不许我等浪一番?还是要各领风骚数百年的。
王希孟见余图有惭愧之色,趁热打铁说:“君子立于大千世界,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名受之父母,当是立足之根本,你到底姓甚名谁,心中不可少了分寸,否则与行尸走肉何异?”
余图看了京明一眼,坚定地说道:“在下,姓徐名图。”
王希孟点点头,对徐图不再多言,只是回头对公孙还说:“此二人已无大恙,但一时半刻也难痊愈。小还,你在此照顾二人,为兄要去衙门大牢走动,看看能否找到线索,破开缺口。”
公孙还点头道:“公子放心去便是,在下必定不负所托。”
王希孟正要离去,京明叫住他说:“王公子且留步,言谢自然要说,只是有一事须告知公子。”
“前辈请讲。”
京明尽量将声音放大说:“此番与公孙公子来杭州分头找人,在下却暗中撞见僧人秘密集会谋事,只是不知道所议何事,但要对付神宵宫必是无疑的。”
“在何时何处议事?”
“前日,就在这崇福寺。”
王希孟开始头疼起来,不争无忧?但谁愿意坐以待毙?
看来这场佛道之争,已经不是单纯的道法正宗之争,世间之争最后难免都演变为“肉体之争”。
这是一场注定你死我活的肉搏,就看谁更能抗揍,谁就能活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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