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洪都府城破,永宁长公主带着侄女乐安公主,萧家一门女眷自尽殉国。    半日后,消息传到南宋都城的时候,天下也几乎尽知了。    贵妃姜丽华平生第一次,没有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动人。    而是钗环坠地,鬓发凌乱,嘶喊声跟草原上失子母狼一样渗人,却也格外让人心疼怜悯。    当天下午,泉州府又传来惨信噩耗。    世代受南宋皇恩的蒲家,尽杀城内赵姓皇族旁支子弟,及拥护南宋皇室的几大世家数万人不算,还设计斩杀了前去投奔的八王赵承肃,把其悬于城头暴尸。以此做投名状对大顺叛军称臣。    为女儿之死嚎哭晕死过去才醒来的贵妃,听闻小儿子也惨死的消息后,不过半夜头发白了大半,水米不进奄奄一息。    “该,谁让老八和乐安任性,祭天不去道观还四处游玩,这回作到头了吧。”    华阳公主本来妒忌乐安有同胞哥哥带着游山玩水。这一下,三分难过,三分带着同情的气恨外,又多了四分意外惊喜得意。    暗暗思忖道:父皇曾经最喜欢自己和母妃,如今,乐安死了,贵妃也一夜苍老容颜不在,父皇的宠爱自然要在轮回到她们母女身上了。    人都是自私的,宫中象她一样心思的公主妃嫔多了。可这种争宠的心气也不过维持了短短一日。    十二月二十一日夜,势如破竹的西辽军再次围困南宋都城。    狡诈的辽军没有攻内城,兵马不动的围在外城,假惺惺说只要南宋肯议和就会退兵。但议和条件却是南宋无法承受的。    金一千万锭,银二千万锭,帛一千万匹。少女一千五百人,马匹......    南宋府库为之一空,都城百姓家被清洗得只剩四壁,却还达不到要求。    没办法,为了保命保国,宣和帝答应以公主,王妃,贵妇们卖给西辽为奴用来抵债。    一时间,天下哗然!  ...  ......  如天下人所知,南宋的乐安公主确实死了。    可北宋这边又活过来个于四小姐,于乐安。    逃出洪都府的一夜,绝对是乐安生平最惊心动魄的一夜。    天上豆大冷雨砸下,身下刺骨江水包围,四肢都冻僵了的乐安嘴唇由白到红,由红成紫,最后又到了苍白如纸,目的地却还是遥遥无期。    三个大男人情形比她好些,行动却也渐渐不能自如。    眼看就要出了柳林湾,一直护在乐安身侧的常青忽然抽走了她发上两个小钗,大手重重一推。自己反身回游。    啊,咕嘟,噗,咳咳,措不及防下被推入旋涡的乐安呛了好几口水。    浮上来之后顾不得质问‘凶手’,也管不了散开的长发,第一时间拼命挥动胳膊腿冲过逆流水涡。片刻就和后面三个男人拉开了距离。    江北岸上赵羿对准目标的弓已拉满,大拇指抬起瞬间,忽见江中白浪上扬起如绸青丝,那七尺绿云比夜还黑更兼润泽流光。    嗯?这冷冬冰雨下寒江斗天险的竟是个女子吗?赵羿有些不可置信,凛然凝神。    果然,那正和汹涌旋涡搏命的小细胳膊正是少女所有。    “该是哪家官眷贵女不想落入乱兵之手被辱,也不想轻易自尽才出此下策吧!这世间,总是为女难!”    苏义为江中女子勇气不甘所撼,一时心软多了句嘴,话音未落就已后悔,不免战战兢兢偷望向自来心志坚毅的主子。    为女难!    赵羿品了品这千古定理的三个字,脑海里瞬间略过不知多少女子身影。    最后诡异的终结在,南宋御河前张牙舞爪小奶猫模糊的脸上。    那个可以摆出对面千里的乐安公主,父皇母妃太子哥哥捧在手心里的小丫头,这辈子能不能有遇到为女难的时候呢?    奇了怪了,自己怎么会忽然想起她来,一个是北宋皇子,一个身为南宋公主,如此身份这辈子恐怕都难再有交集吧!    淡淡笑了下,赵羿左手腕微松下垂。    主子这是饶过那姑娘的性命了?苏诚更多为自己担忧的心就要回落。    可,电光火石间变故突生。    唇边浅笑未去的赵羿目光陡然凌厉,右手一松,弓弦“噌”的一声,寒光长箭破风而出。    大力推开乐安的常青反身回游,在赵武猝不及防下一发钗刺穿他的左眼。    赵武是土生土长的北人,水下游走吃力的很。虽武艺了得,却不是水中常青的对手,何况已被占了先机。    水下浪上十几个回合,常青到底把赵武斩杀在江中。一番生死搏斗他的体力也消耗得厉害。    不等喘匀气就见南岸有挑灯晃起,一支雪亮长剑正对乐安方向飞去。    箭矢如流星,人力怎能追及。    瞬间悔恨到无以复加的常青,都想闭眼沉江殉葬了。    万万没想到,公主吉人天相,绝处逢生。    北岸不知哪来的一支玄铁箭雷霆般更快飞来,呼啸着将那支雪亮长箭击落江中。    南岸几个兵将杀江中无力反抗拼命求活的姑娘,本是想随意取个乐子。没料到一箭不仅没把江中人射个脑浆迸裂,自己长箭反而被射落。    Nnnd!老子还不信不能要了这丫头的贱命!    领头的一抬手,再次拉弓瞄准乐安。    见对岸摆出挑衅的架势,苏诚这些侍卫内心异口同声。    呵呵,不自量力。    他们主子爷想要谁的命,其他人护不得。主子爷想留谁的命,其他人也要不去。    江中这姑娘,主子爷今天必然护定了。    果然,马上的赵羿凤眼轻弯,虽是笑着却带着森然血杀。    一挥手,雨中护持在他周身的侍卫们各个弯弓搭箭。嗖嗖嗖,箭雨破空呼啸往南岸飞驰。    刚拼劲游出旋涡到了缓流的乐安,怔怔看着落在面前的两支箭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鬼门关前打了几个滚。    当她回过神时,爆发出所有潜力的常青已游到她身侧,在漫天箭雨下,疯了似的护着她顺流拐出柳林湾。    飘出江弯瞬间,匆忙回首的乐安瞳仁里,只印刻下北岸马上男人高大挺拔的轮廓。  ...  ......  见到金凹子里等待的小船时,全靠一口气撑过来的乐安彻底脱了力。被常青扛货物一样从水中抄起,直接送入船舱。    气喘吁吁的陆景衡给了乐安两条大棉帕子,简单问询两句又匆匆出去。    他们现在才算离了洪都府,要平安绕到江北还要两天呢!时间紧迫,没空闲说什么离情别绪了。    “赵武下意识出刀带北宋军痕迹,刻意压制口音可儿话还有,他还不善水,必然不是我们南宋禁军出身。就算是,为保万全我也只能错杀了。”    甲板上,卸锚绳的常青解释着自己杀赵武的缘故。    陆景衡是君子不是圣人,清楚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对于常青如此做虽不是全心赞同却也没二话。    暗叹一声,和一直在船上等他们的张家药铺少东家张腾,抄起桨开始划船。    看来,陆景衡来救自己也是很急的,船舱里换洗取暖的衣物也没有。    还不知道陆家叛国的乐安不停打着冷颤,环顾船舱按常理推断着。    大胡子张腾和常青都是水上好手,在这漆黑的寒夜里没有点灯火,冒着雨把船划的又稳又快。尤其还是逆流。    对,是逆流。    勉强用干布片擦了擦头发,探头往外细看好一会,乐安可以确定了,他们的小舟正逆流而上。    但不管回京都临安府,还是去金陵,不都该顺水向东吗?    他们这是要去哪?    不,是陆景衡,他要把自己带去哪?    回想起姑姑临别时那些古古怪怪的话,乐安蓦地心惊悚然。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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