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6

客厅的灯瞬间熄灭，陆道和封牧寒反应迅速，同时背过身后退半步，形成背靠背的站位。　　　　一团红光从贺明薇手心跃出，不同于陆道进门前丢进来的幽蓝亮光，犹如实质的黑暗在接触到红光后纷纷往后退散，就连那只怪物也避着红光的范围，往角落里躲藏。　　　　钱东升的尸体在地上滚了两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腐败，一股恶臭顿时在周围弥漫开来。　　　　从眼下的情况看，钱东升明显是死了至少半个月，不然也不会被凳子砸了一下就脑浆迸溅，只是不知为什么能够一直维持着人样，如今他身体里的那个东西被贺明薇一板凳抡了出去，肉体便也保不住了。　　　　恶心是恶心，该做的事情却不能忘。封牧寒眉头紧皱，手下动作利索，十张符咒飞出去，封住了四周的门窗，防止那个东西跑出去。　　　　陆道的法器是一把通体碧绿的剑，剑锋上泛着荧荧绿光，抬手便是一道凛冽的剑气。但仔细看过去，就会发现这把剑是用翠竹制成的。　　　　那只四肢着地的怪物附着在墙壁上，像只巨大的壁虎，不断的发出凄厉的嚎叫声，声音又尖又厉，简直要刺穿人的耳膜，伴随着直冲脑门的臭气，没什么准备的封牧寒差点而吐出来，正好奇陆道怎么什么反应都没有，扭头发现这人已经眼明手快的封住了自己听觉和嗅觉。　　　　“……”　　封牧寒抬手，将一道符捏在手里念了句咒语，符咒化为灰烬，臭味和叫声也随之消失。　　　　怪物被贺明薇打了出去，没了附身的肉体，她显得有些焦躁，不停的在四周的墙壁和天花板上游走，陆道手握法器不停的追赶，却始终差上那么一步，剑气在墙壁上留下一道道深壑，可见威力之大。　　　　陆道以剑封路，封牧寒也没闲着，他特地带了上百张符咒，这时候一点也不见心疼的唰唰往外丢，配合着陆道的剑气，很快将怪物逼到了死角。　　　　怪物抬起头，垂下来的长发挡住了她的脸，但从她的状态来看，此时大约是正瞪着一双血红大眼恶狠狠的盯着站在屋子中央的三个人。　　　　“这是什么东西？”封牧寒强忍着恶心，迫使自己看清眼前的这个怪物究竟是什么东西。　　　　“人。”陆道言简意赅。　　　　“这是个人？”意识到怪物的四肢其实就是双手双脚后，封牧寒整个人都不好了，“到底死了几个啊？”　　　　陆道脸色发冷，开口道：“这个是钱晓倩。”　　　　钱晓倩，一家三口中那个刚满十六岁的女儿，据说一直没找到。　　　　封牧寒道：“那就是说一家三口都死了？”　　　　女主人被憋死在墙壁当中，钱东升的尸体就在脚下，死因不明，而眼前这个东西，怎么看都不能说她是个人。　　　　贺明薇看着眼前的怪物，右手五指翻飞，一个个红色印记从她手上出现，不管怪物怎么躲避，那些印记仍旧全部落在了她身上。　　　　怪物自然不会甘心就这么被追着打，在又一个印记落到自己身上后，突然张口吐出一团黑雾。　　　　黑雾中夹杂着丝丝血红，像是人的鲜血。陆道一眼就认出了这团黑雾和同那天下午追了他们一路的黑雾一样，想到这个东西的厉害之处，她握紧了手中的竹剑。　　　　然而贺明薇并不打算给他们出手的机会，红光乍现，一把长戟就出现在了她手中，黑雾似乎是想要进入钱东升的身体，却直接被贺明薇打散。　　　　周围的黑暗开始波动，像是有巨大的能量藏在其中伺机出手。贺明薇手持长戟，朝钱晓倩打了过去。　　　　陆道颇为自觉的后退，还不忘拉着没反应过来的封牧寒。　　　　“我……我们不帮忙吗？”封牧寒愣了两秒，呆愣愣的问：“我们就在这里看着？”　　　　想起那天晚上的场景，陆道摇摇头，低声道：“我们只会碍事。”　　　　封牧寒：“……？”　　　　这种话从陆道嘴里说出来就吓人了，整个六界事务局，谁不知道母老虎陆道是个拼命三娘，凡事有事故的地方，必然能见到陆道冲在第一线的身影，后面还会跟着一个半死不活的薛归云。　　　　钱晓倩不住的翻滚嘶吼，一团团黑雾从她身体里涌出来，贺明薇手持长戟，身上的外套被不知从哪里来的风吹起，露出细细的一截腰线。巴掌大的脸上一片平静，好像她看到的不是什么恶鬼，而是一件寻常事物。　　　　封牧寒站在她右手边，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贺明薇的侧脸，在红光的照应下，那张平日里苍白的脸平添了一丝嫣红，薄唇轻抿，唇线被拉长，再加上一双精致美艳的眉眼，更衬的一张脸妖冶至极。　　　　长戟穿过钱晓倩的身体，惨烈的叫声从她口中传出，翻涌的黑雾触碰到长戟，即刻被打散。　　　　陆道本以为贺明薇会像那天一样，将出现的黑雾吞噬，然而贺明薇却转头瞧了他们一眼，面无表情道：“你们愣着做什么？为什么不渡化它们。”　　　　最先反应过来的竟是封牧寒，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贺明薇身上，闻言果断的找出一张符咒，念咒出手，符咒无火自燃，一片金光将四周零散的黑雾湮灭。陆道紧跟着拔剑，凛冽的剑气穿过黑雾，黑雾随之消失。　　　　陆道意味不明的看了贺明薇一眼，很明显，黑雾被打散后威力消失了大半，再加上他们头顶悬着的那团红光，他们才能轻而易举地将黑雾打败。　　　　钱晓倩完全被摁在地上打，见自己没有还手之力，她最后吐出一团浓郁的黑雾，顶着贴在窗户上的符咒，直接打破窗户跳了下去。　　　　贺明薇紧跟其后，陆道同样跟着跳下去，还不忘交代封牧寒解决房间里的东西。她们两个从五楼跳下去没什么问题，只有封牧寒自己是个肉体凡胎，只能老老实实的走楼梯。　　　　他扑到窗边往下看，只能看懂三道黑影落地后迅速的进入夜色当中，瞬间消失不见。　　　　钱晓倩明显是有目的的往一个方向去，贺明薇跟在她身后，不远不近，一直到最近的一条河边。　　　　钱晓倩想要跳进河里，就在此时，一直默默跟在后面的贺明薇突然跃起，长戟带着红光将钱晓倩贯穿，这一次，钱晓倩再没有反抗的机会，直接被从贺明薇身上出现的黑气吞噬。　　　　五月份的天气，晚上的风还是带着几分凉意的，河流沿岸有不少人家，时间还早，有不少人都在沿岸玩耍嬉戏，甚至就在前面不远处，陆道就看到有几个家长带着孩子在那里。　　　　钱晓倩消失后，贺明薇就站在河边，静静地看着平静无澜的河面，陆道隐约能猜到她是特地追着钱晓倩来到这里的，只是这里离人群太近，她只能赶紧通知其他人来这边稳住场面。　　　　从河面上吹来一股风，陆道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贺明薇变做一袭红衣，就连高高束起的长发也散了下来。　　　　陆道右眼狂跳，只能寄希望于不会有人注意到这边。　　　　然而贺明薇没有满足她的愿望，在迎面而来的风越来越激烈后，毫不犹豫的跃起，长戟带着红光划向河面，掀起一面巨大的水幕。　　　　封牧寒在此时带着人赶到，几个主攻阵法的天师几乎是小跑着在四周设下结界。　　　　月明星稀，荡漾着微波的水面反射着盈盈月光，红色的裙摆随风飘动，宛如一朵在空中绽放开来的艳丽花朵。封牧寒仰着头，目不转睛的看着贺明薇，薛归云跟他并排而立，感叹道：“真帅啊！”　　　　封牧寒意味不明的‘嗯’了一声，目光却迟迟没有离开贺明薇身上。　　　　溅起的水花将岸上的所有人都淋了个透彻，随着不断掀起的水幕，四具尸体也被抛上了岸，几个眼尖的天师一眼就看出来这四个人正是最开始负责这起案件四名天师，在上次的事件后也消失不见，没想到已经身死道消。　　　　他们兀自伤心，封牧寒和薛归云却都想到了之前贺明薇说的那句话——和人在一起的，就一定是人吗？　　　　所以说，这四个人究竟是什么时候死的，还真不好说。　　　　一阵笑声从水底传来，在场的道士纷纷祭出法器，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那片水面。　　　　“罗刹，你竟然会与人为伍。”　　这是一道空灵的男声，声音温柔缱绻，最后一个字像是带着钩子，隐隐带着撩人的意思。　　　　在场的所有人心底都是一颤，他们想要找到声音是从哪个方向来，可面面相觑后，才发现这个声音就在自己耳边，就像是有人趴在自己耳朵边上说的话。　　　　众人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却见贺明薇目光微敛，重新站到了岸边。　　　　“缭乱。”她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澜，“好久不见。”　　　　“呵。”男声轻笑了一声，拉长声音道：“啊我数数，已经两百年没见了呢。”　　　　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其他人隔绝开来，水面之上，一个人影渐渐浮现出来——是一个身穿古代服饰的男子，看不清面容，但可见其长身玉立的身姿，如青松傲立。　　　　“罗刹。”缭乱开口，言语带笑道：“你说说，你一个恶鬼，世人都想你死，你却要出来帮他们，莫不是真的被地藏菩萨的佛经念傻了？”　　　　贺明薇看着他，手中的长戟嗡嗡作响，她道：“你从恶鬼道出逃，地府不会放过你。”　　　　缭乱哈哈大笑，“不会放过我又如何，罗刹，我可不是你，我不傻。”　　　　他抬起双手，微微扬起下巴，倨傲道：“你不是天生地化吗？我现在就在你面前，你能杀了我吗？”　　贺明薇目光低沉，红色的竖瞳若隐若现。　　　　缭乱继续道：“你我都一样，只要这世上有怨有恨，我们就存在，你看看你，好好的罗刹不当，非要念什么佛，难道你念了佛，你身上的怨恨就会消失吗？”　　　　贺明薇闻言轻笑，反而收起了长戟。她知道缭乱不会以真身出现在自己面前，从恶鬼道出逃后，他在人间藏了二百多年，怎么会如此轻而易举的现身。　　　　勾起唇角，贺明薇笑道：“念佛会不会让怨恨消失我不知道，至少不会让我像丧家之犬一样在人间躲躲藏藏。”　　　　“二百年没见，缭乱，做个丧家之犬的滋味，想必没人比你更清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