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成为紫微宫的传人,他便一直惜命。
哪怕自己身怀血海深仇,夺妻之恨,他也一直隐忍着。
这一忍,便是近百年。
一念及此,悲伤与愤怒,便瞬间涌上心头。
小鱼儿见师父沉默不语,隐然觉得不对劲,怯声问道:“师父,你怎么了,是不是觉得徒儿给你丢脸了?”
闻言,谷道长才从思绪中回过神,并刹那间隐藏好自己情绪,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强颜欢笑道:“没有,你做的一点没错,丢脸不算什么,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说完,他又忽然想起,自己还没告诉小鱼儿自己的名讳,不由继续说道:“师父姓谷,稻谷的谷,单名一个雨字,春雨的雨。师父的名字也是师父的师父取的,师父的师父便是你师祖,不过师父没遇到你师祖前,师父不叫这个名字。”
“谷雨。”小鱼儿在心中默念一遍,又好奇地问道:“那师父以前叫什么?”
谷道长皱眉深思了许久,最终摇头叹道:“不记得了,你师祖让师父忘了以前的名字,这时间一久,师父还真给忘了。”
小鱼儿虽算不上天资聪颖,但也似虾皮那般愚笨好骗,他不知道师父是真想不起了,还是不愿想起来。
可小鱼儿却知道,那个名字肯定触及了师父的伤心之处。
既然如此,小鱼儿也不去刨根问底,省得徒惹师父伤心。
反正小鱼儿在心里觉得,谷雨这个名字,便取得极好。
余老爹曾教他背过二十四气节,谷得雨而生,春雨贵如油,其寓意为雨生百谷,且这个日子老百姓都很喜欢,想来师祖定是个有大学问的人。
之后的一路上,谷道长将心思全在取名字上,可谓是绞尽脑汁,虽然名字想了不少,譬如:余欢、余庆、余福、余平安……但这些名字,却无一令他满意。
直到二人抵达赵青寒栖身的旧祠堂门口,谷道长终究还是没想出一个心满意足的好名字。
旧祠堂没有大门,从外可见内堂火光摇曳,还有人在来回走着,想必是在为赵青寒覆盖雪而忙碌着。
谷道长径直跨门而入,借着内堂微微火光,望着风雪中的少年们。
突然间,有人擅闯进来,不禁令他们一怔,纷纷举目相望。
唯独一个少年,毫不犹豫地操起一根木棍,朝谷道长袭来,口中叫嚣道:“滚出去,这里不收留你。”
说罢,少年并没有用木棍砸向谷道长,而是指着谷道长,与其对峙着。
小鱼儿瞧着少年的模样,估摸着应该是当锋,连忙制止道:“当锋别胡来,我们是来救赵大哥的。”
当锋听着声音有些耳熟,不由定眼一看,当瞧清了是小鱼儿后,方觉安心,却又豁然想起小鱼儿的话,立马丢掉手中的木棍,几乎快哭出来,跪下哀声道:“求你救救我师兄。”
这时,从内堂走出来一人,手中举着火把,来人正是少女庄椿儿,昨日还很坚强的她,此刻却憔悴了不少,只见她水眸泛红,哽咽道:“青寒哥他……”
谷道长放下小鱼儿,便直奔埋在雪地中的少年,手掌轻抚,盖在赵青寒身上的积雪,瞬间化为一滩清水。
小鱼儿望着赵青寒露出的身躯,不禁瞳孔一缩,原本身形魁梧的少年,仅仅一日,便瘦了几圈。
谷道长凝神窥视赵青寒丹田处,只见他眼中满是惊讶之色,沉默了良久后,夸赞道:“这少年可当真了不起,虽说这妖丹未彻底凝结,但也只是有些许瑕疵罢了,他竟以凡人之躯,硬生生消磨其近四成的精华,这其中的痛苦,何其难熬。”
“师父,赵大哥有救吗?”小鱼儿问道。
“你都叫我师父了,那当然是有救。”谷道长笑道,“其实师父不出手,估计他也能将妖丹彻底吸收,并安然地活下。”
庄椿儿内心还是不安,蹙眉道:“可青寒哥都瘦成这样了,我怕他熬不住,还望道长大发慈悲,求您出手救救青寒哥。”
谷道长摇头笑道:“别担心,他这并非病态的消瘦,而是吸收妖丹精华后的精瘦,是有百益而无一害的。”
庄椿不由想起,昨日朱大夫好似也曾这般说到。
谷道长继续说道:“本道既然来了,自然不会白跑一趟,况且本道还答应了我那乖徒儿,那就更不会吝于出手。”
庄椿儿听罢,顿时心安不少,连忙跪谢,并向小鱼儿投去感激的目光。
一旁还跪着的当锋,又磕起头来,一方面是为了谢恩,另一方面是为适才的无礼之举而赔罪。
事后小鱼儿才知道,原来经常有流浪的乞丐受不了寒冷,半夜闯进来,起初还会容他们暂住一晚。
可后来发现,那些人竟几乎夜夜来,甚至还有赖着不走了,全然将这当成自己的窝了,若非有赵青寒在,这个旧祠堂恐怕早就被别人霸占了。
如今赵青寒昏迷不醒,当锋便扛起大梁,奋勇驱赶闯进来得人。
谷道长自是不会与当锋计较这些,反倒心烦他们跪谢不起,好言相劝了许久,才将他们劝了起来。
之后,谷道长便开始着手,助赵青寒消化体内的妖丹。
谷道长将右掌轻放在赵青寒丹田处,然后默念口诀,只见一股紫芒渗入赵青寒体内,转瞬间赵青寒整个人变得剔透,内脏筋骨脉络等,皆清晰可见,仿若散发夜光的骊珠一般。
然后谷道长左手捏剑指状,点于赵青寒眉心,只见凭空生出一缕青气,如烟如雾般笼罩他的天灵盖,护住他的魂魄。
借着那淡紫色的微芒,隐约可见一枚如泥丸般颗粒,占据了赵青寒的丹田之位,那便是狼獒的妖丹。
突然谷道长右手紫电大泄,却丝毫不觉刺眼灼目,反倒宛如一江春水般轻柔舒缓,给人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紫芒涌入妖丹中,只见那妖丹也泛起紫芒,其内蕴含的精华如涌泉般,顺着赵青寒的血脉筋络,化成无数小溪流,融入赵青寒的四肢百骸中。
盏茶功夫后,那紫色源泉便快要枯竭殆尽,小溪流变得细小如发,直至彻底断流。
与此同时,可轻易瞧出赵青寒那极度痛苦的表情,已淡然不少,甚至显得有些安详。
就在谷道长以为大功告成,准备震碎那已毫无用处的废妖丹时,却惊然发现,那刚流入赵青寒血脉中的精华,竟然倒流,并反哺那已干瘪的妖丹。
见此,他不由再次凝神仔细内窥赵青寒的身体,这一细查,更是令他为之一惊,赵青寒体内居然没有丹田。
这可是武夫体魄中的蛮体,被誉为绝品体魄,与佛家佛子,道家道婴,剑修剑胚齐名,皆是万中无一的天纵资质。
将来一旦修炼起来,定是一日千里。
而这次妖丹鸠占鹊巢,竟在里面扎根了,与赵青寒的血脉相连了。
人族体内拥有妖丹,这种事即便是谷道长也闻所未闻。
这对于没有丹田的赵青寒而言,或许是一场造化,也可能是一场灾难。
若强行毁掉妖丹,后果将会如何。
谷道长心里也没有底,或许毫无妨碍,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不慎给赵青寒蛮体留下隐患,那就追悔莫及了。
谷道长又细心观察了半响,见那妖丹与赵青寒之间,似乎得契合十分完美,二者之间,不仅处于一种相安无事的状态,更彼此滋补。
所谓种种巧合,便是天意。
思虑良久后,谷道长最终有了决意。
既然赵青寒与这妖丹有缘,他便赌上一把,来个顺水推舟,助其彻底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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