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案上放着的不过半坛酒,御王喝完后还剩了个底,先是醉了一个下午到晚上用完晚膳便准时倒下,留下一碗同样黑乎乎的药。少年看着御王伏在案上高大的背影,不禁微恼不会喝酒还喝什么酒,连桑镇都没去成。捏起御王的鼻子把药灌了下去,少年也没力气再把人拖回寝房了,索性抱着被子给人盖上,他却转身往与寝房相反的方向走去。
少年刚搬到这里时打理过院里的花草,后院的紫藤爬满了整个网架,分割出一条紫藤小路来,天亮的时候,可以看到一串串深浅不一的紫色的花倒垂下来,静谧,美好,不过现在距离天亮还有些时候。
御王脚步沉稳,不疾不徐地穿过后院,回到了木屋里,这几天日子过得太逍遥,白天里也没怎么劳累,他几乎都习惯了睁眼时天色还一片漆黑,醒来后怕打扰了少年,因此他没有去寝屋,路过上了锁的屋门时脚下顿时一滞,惊讶地瞪大了眼张开了嘴铜锁被扔在了一边,木门半掩,御王平日里虽然能克制自己不去劈开木门,但不代表他不好奇,如今有此机会,哪怕明知随时可能被发现,他仍不自觉地推门而入。
房间内一片漆黑,可一打开门御王就闻到了扑面而来的浓烈的血腥味,似是听得了响动屋内传来一些细微而奇怪的声音,御王手上没有可以照明的东西,他费了一点时间才逐渐适应此地的光线,待他看清眼前的一切时,却莫名的涌起了一股怒火,仿佛是遭到了背叛的愤怒。
屋内有四个人,一名老者,一名男子,一个女孩,以及一个才三四岁大的孩童,他们都被剥夺了行动能力,口中只剩半截烂肉般的舌头,声带亦遭到破坏,之前古怪的声音就是从他们喉间挤出,仿佛吞吐气流一般的“嚯嚯”声,除了这四人之外,空气中还弥漫了一些其他难闻的味道,如寻常农家的鸡粪味和犬类的气味,就好像最开始,这里关了一户人家,三代的人和他们养的家畜,一瞬间,御王想到了刚苏醒时的两顿鸡汤,以及翌日的狗肉,胃里一阵翻腾,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觉得像吃了人肉一样的恶心和厌恶。
黑暗里的四个人中老者与女孩似乎已经死亡,男子瘦骨嶙峋,孩童亦是奄奄一息,他们先是麻木地看了御王一眼,没有反应,唯有最小的那个孩童见到来者不是之前穿了白衣的少年时,漆黑的眸子里似有火光跳动了一下,他细细地颤动了几下,御王正要上前帮几人解开束缚,察觉到了孩子的颤抖,他转过了身。
屋外的少年举了一个烛台,红烛燃烧,把他的白衣也映成了暖黄,不过原本的血迹则被映照得如泼墨乌黑,长长的黑发散在苍白的脸颊两侧,宛若一只游荡于夜里的艳鬼。
“他们也与你有仇?”御王冷笑,能听出他压抑的怒火。
少年眸光半垂,奇长的睫毛在他眼里投落一片阴影,浅浅一笑,“没有。”
“那这是做什么,你的嗜好?”
“他们死有余辜。”
御王神色阴沉,“连孩子都不放过,到底谁才是死有余辜。”
少年勾着唇角笑了笑,没有反驳,也没有再做什么,有御王在,他动不了手,不过这几人要不已经死了,要不快死了,也用不着他再做什么,今夜只是怕尸体腐臭会被御王发觉才想清理一下,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就没必要了,可是御王还真是,从来不会选择相信他。
翌日,纵然前一晚两人闹了个不愉快,该去桑镇的还是得去,之前被关起来的男子于孩童都被御王放了出去,让他们饱吃了一顿,甚至还把那碗黑乎乎的药分给两人喝了。少年看着,却什么也没说,正在逐渐恢复的两人不经意触碰到他的麻木目光下,是一股令人忌惮的尚在蛰伏的仇恨。
“我为何从未在市集上看到有卖马的地方?”走在路上,御王在前,少年在后,两人之间隔了一丈有余,御王恼归恼,恨归恨,该问的仍会认真地问。
此去桑镇多山路,御王步伐又大,少年跟得有些吃力,“桑镇特殊,想买马需费些周折,来此容易,要离开恐还有点麻烦。”
“哦,这是什么地方,有何特殊之处?”御王放缓了些步伐,问道。
“殿下可听过皇朝南方的匪寇山?”
御王瞪大了眼,讶然道:“你是说这里”
“桑镇就是所谓的匪寇山,”少年脚步渐渐停了下来,撑着膝盖缓了两口气,“众人皆说此山难寻,除了桑镇四面环山,不得其门外,就是即便来了这里,也很少有人认得出这里的人尽是山匪。”
“可这里的人救了我们。”御王亦停步,等待少年跟上来。
“救我们的商队把我们带来此处,就是看桑镇需不需要我们这些人,那个木匠知我识字便一直劝我考取功名,他是希望借此提高桑镇的文化程度顺便找个当官的靠山,至于殿下,只看服饰就知不是一般人,若能结交,于他们有益无害,哪怕身世平平,也可以做些苦力什么的,他们救人,也是挑人救的。”少年跟上了御王,脚下有些不稳,御王看了他两眼,又迈步前行。
“这只是你的片面之词。”
“雾江盟,神教,千机,但凡有点名气的江湖势力都知道桑镇,不知晓的只有朝廷。”
“那为什么不上报,对于此地,朝廷给出了很高的奖励。”
“朝廷能给的桑镇亦给得起,甚至有过之无不及,他们的势力遍及皇朝,没有人愿意得罪。”
“你也不愿吗?”御王回头看了越走越慢的少年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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