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双禽在亭中坐了片刻,有点不耐烦了,窃窃私语起来。
禿头鹰乐水道:“已过了三更,怎么还不见人影?”
白头乐山道:“别着急,再等等。”
“会不会那张纸条有问题?”
“不会,圣手罗刹岳安安写的,靠得住。”
“你以前又没有见过她的字迹。”
“但除了她本人,还有谁知道我们和她之间的关系?”
“我总担心被帮主看出破绽。”
“哼,他沉迷于诗书歌乐,早成了睁眼瞎子,怕他怎的!”
浪淘沙在草亭顶上听得明白,心里恍然大悟:“自己和云四扬擒住塞北双禽,把他们交给丐帮弟子,中途却被岳安安等鸡公山三位寨主救走了。他们当然也是神秘门的人。同时又想到:“飞燕曾在鸡公山上讲过,正是小草饶过了她和上官羽衣等。当时岳安安听后,还追问过。现在看来,正是岳安安把这条消息汇报给神秘门门主,因此小草受到暗中监视,并通过监视小草查到了自己落脚的地方。”
那么今夜约塞北双禽来到六里亭的是否真是圣手罗刹岳安安?
如果是的,那么通知自己来此的又是谁?
他当然不可能是岳安安。那么他又从何打听到岳安安
和塞北双禽此时在此碰头呢?
扑朔迷离,疑团难释。
他本来还想偷听下去,并等待那不知名的第三者的出现,但情况突然有了变化。
禿头鹰乐水不安地说:“已过了半点钟。我总觉得今夜的事情过于蹊跷,八成是浪淘沙这家伙捣的鬼。”
白头翁乐山道:“他怎么会知道圣手罗刹岳安安和我们的关系?”
乐水道:“猜到的。他了解我们的底细,也了解鸡公山三位寨主的底细,两下里一凑,情况就八九不离十了,这家伙鬼得很。”
浪淘沙暗暗好笑,心道:“承情之至,你们把我想得太聪明了。如果我真能猜到,事情就好办多了。”
乐山沉吟了一会,道:“有理,今夜的事很可能是个圈套,赶快离开。”
他们要逃!
浪淘沙顾不上对付那不知名的第三者,从亭顶一跃而下,挺立在塞北双禽面前,摇着折扇笑道:“想逃?既来之,则安之,来了就不容易走了。”
塞北双禽大惊失色,禿头鹰乐水倒退一步,惊慌地说:“果然是你!你想怎样?”
浪淘沙道:“不想怎详,只是要弄清我和你们究竟谁是神秘门的奸细。”
乐水道:“你没有证据,弄不清的,这黑锅你背定了。”
浪淘沙冷冷道:“真假固然不易弄清,但杀了你们总不困难吧?”目光锐利得象刀一样,直逼塞北双禽,禿头鹰乐水不由自主又后退了一步。
浪淘沙太厉害了。他已是被吓坏胆的小鸡,看到老鹰的影子就站立不稳。
白头翁乐山却从容镇静,安详地说:“你不会杀我们的。”
浪淘沙问:“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丐帮左、右长老,你不敢得罪丐帮的。”
“我杀的是丐帮的叛徒、神秘门的奸细。”
“谁能证明呢?”
“你们现在的行为。”
“我们现在做了什么呢?到六里亭赏玩夜色,月白风清,如此良夜。要知道周帮主是个风雅之士,他绝对能理解我们的举动。”
浪淘沙笑了,道:“你很精明,也很厉害,我今夜确实不便杀你们。”对他来说。杀塞北双禽太容易了,但于事有害无益,何况自己既已知道他们的真实身分,有了防备,他们就不足为害了。
白头翁乐山又道:“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可以保证我们的安全。”
“什么原因?”
“小草在我们手里。你杀了我,小草也就活不成了。”
浪淘沙脑袋懵了,顿时显得局促不安。头翁乐山看在眼里,又道:“我们知道,小草是你的师妹,你一直很喜欢她,那么,你当然舍不得她去死,对吗?”
浪淘沙输了,挥挥手,有气无力地说:“你们走吧!”塞北双禽刚想走,背后响起一个浑厚的声音:“走?往哪里走!”塞北双禽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来的竟是丐帮需主周昊天。
他没穿书生衣衫,而是青布直?,黑色紧身裤,粗布鞋袜,显得干浄利落、威武雄壮,没有半点白天的庸碌模样,完全是江湖豪杰的气概。
显然,他就是浪淘沙感觉到的的第三者。
周昊天大步走来,对浪淘沙道:“浪大侠如期赴约,真是信人,周某不胜感激。”
浪淘沙笑道:“周帮主好计谋,佩服!”他业已明白,今夜六里亭演出的这幕好戏,总导演就是周昊天。是他以圣手罗刹岳安安的名义,把塞北双禽骗了出来,又是他用一封藏头露尾的信把自己引到六里亭,他藏在暗处偷听自己和塞北双禽的对话,一切就都了然于胸。
但是他还有很多疑问,问道:“周帮主何以知道塞北双禽和圣手罗刹岳安安是同伙?
周昊天道:“不是知道,而是怀疑。你说你和云四扬曾困于鸡公山,后来又擒住他们二人,那么他们的脱困定与鸡公山三位寨主有关。我以圣手罗刹岳安安的名义约他们出来,只是种试探,不料他们都上钩了。”
浪淘沙问:“那么你从一开始怀疑的就是他俩,而不是我?”
周昊天笑道:“浪大侠向来独来独往,你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分身有术,杀我南分舵、西分舵弟子,又在徐州血洗吉祥戏院,在中州杀孙老三。东、南、西、北烽烟并起,这不是一个人的力量能做到的,而一定有一个邪恶而神秘的组织。”
浪淘沙又惊又喜,道:“你相信真有神秘门存在?
周昊天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浪淘沙。这是封血书,上写:“二长老是神秘门奸细。”字迹歪歪扭担、显然写信人是在匆忙中用自己的血写成的。
周昊天道:“你知道写信人是谁,就是你委托押塞北双禽的八袋弟子。他被人劫杀了。但死前写下这封血书,飞鸽传书,送到我手里。哼,神秘门百密一疏,却忘了这名八袋弟子的外号!”
“他外号叫什么?”
“不死雁!”
浪淘沙悚然心惊,暗道“鸿雁传书,此人外号中有个雁字,自然擅长于传递消息,则他随身携带信鸽,乃是很平常的事。而他外号叫不死雁,想是个打不垮,打不死的铮铮铁汉,难怪他在身负重创、临死之前还能写下这封重要的血书。久闻丐帮子弟顽强剽悍、不屈不挠,现在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他们两人一问一答,谈兴正浓,似乎全忘了边上还呆呆地站着白头翁乐山和秃头鹰乐水。但塞北双禽也不敢试图逃走,他们知道,仅一个浪淘沙他们就绝无逃走的可能。再加上一个周昊天,则连半分机会都没有了。
浪淘沙又问:“那么你近年来沉溺于诗书歌乐,不理帮务,也都是韬光养晦之计了?”
周昊天微笑道:“是的。我早已发觉帮内有种种可疑的迹象,苦于一时查不明真相。于是我就假装迷于书画诗斌,旨在迷惑对方。因为每个人最易疏忽的时候,就是他放松警惕的时候。而一旦疏忽了,就一定会犯错误。”
浪淘沙道:“但是,你既怀疑帮内出了叛徒,又查不出真相,岂不没有一个可以信赖、可以依靠了?”
周吴天道:“有,而且很多。”
“他们是谁?”
“帮内的年轻弟子。他们因为年轻,就比较单纯,把个义字看得很重,一般不屑于干叛卖的勾当。而且,他们在帮内地位都不高,敌人就是想物色内奸,也不会在他们身上下工夫。”
浪淘沙连连点头,心道:“周昊天智计深沉,谋略周详,实在是个极厉害的人。可笑自己还曾暗笑他庸弱无能,其实正说明自己的幼稚无能,被他骗过了。”
周昊天这才转身望着塞北二禽,冷冷道:“天南二老仇不仁、仇不义是你们勾结神秘门杀害的?”
塞北二禽本想狡赖,但望着周昊天冷峻的目光,心胆俱寒,只能恐惧地点了点头。周昊天是丐帮帮主,他们长期俯首听命,气势上低了一头,久而久之便再也抬不起头来,倒也不仅因为武功不如的原因。
周昊天问:“你们这样做是想取代天南二老,谋取丐帮长老的职务?”
塞北双禽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
周昊天又问:“南分舵、西分舵的血案,也是你们带人做的?”
白头翁乐山壮着胆子分辩:“西分舵是,南分舵不是。南分舵出事时,我俩都在总舵。”
周昊天心里计算了一下,知道他所言无虚,又问:“那么是谁血洗南分舵的?
“不知道。”
“孙老三也是你们杀的?”
“不是”
又问了几个问题,白头翁乐山都说不知道。周昊天情知再也问不出什么线索,冷冷道:“你们身为丐帮长老,当然知道背叛本帮。杀害同门,按帮规该怎样处置。”
塞北双禽的脸刷地白了,身子也簌簌发抖。他们知道自己所犯的罪过,按帮规当开香堂,身受天罡地煞极刑。
天罡是三十六颗星,地煞是七十二颗星,所消天罡地煞极刑,就是罪人当受一百零八刀处死,前一百零七刀分别在不是要害处割去一块肉,罪人的内差不多割完了,但一时还死不了,直到最后一刀才开膛取心。这样前后需两个时辰,罪人在这两个辰里生不如死,痛楚无法形容。八年前,有个六袋弟子曾受此极刑,哀告呼号,惊天动地、香堂上的人虽然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硬汉,而且对他恨之如骨,但也都伤心怵目,慘不忍睹。当时,塞北双禽也在场,那惨酷的场面至今历历在目。而现在自己也要遭此毒刑,难怪他会吓得魂飞魄散了。
秃头鹰乐水突然叫道:“帮主,如果我说出一桩机密,能否从宽发落?”
周昊天冷冷道:“死罪难逃,但如果这项机密确实对本帮至关重要,那么可以死个痛快。”居然毫不松动、确是江湖大豪的本色。
秃头鷹乐水长叹一声道:“一失是成千古恨,再要回头待来生。我俩辜负丐帮太多,我说出这项机密,不求帮主宽恕,而是稍稍弥补自已的罪过。语气十分诚恳,似乎确有悔过之心。
浪淘沙见两人须眉皆白而如此苦苦哀求,心有不忍侧过身子不愿多看。但周昊天毫不动心,厉声问道:“什么事?快说。”
秃头鷹乐水道:“丐帮内部重要人物中,还有神秘门的奸细。”
“谁?”
“我不清楚。但我们接到神秘门门主的通知,近日里将血洗丐帮总舵,要我们听从他的指挥。”
“既然不知道是谁,又怎么能接受指挥?”
“有暗号。届时那人会说:江湖一统。”说罢,突然举起右手,在自己头顶百会穴上重重一拍,立时倒地气绝。几乎同时,白头翁乐山也用同样的方法自尽了。
周昊天冷冷看着,脸色木然。
浪淘沙完全能出手阻止,但没有这样做,在他看来,塞北双禽自尽或许是解决问题最好的方法。他知道,周昊天也能阻止,但也未阻止,看来他虽然脸上冷漠得近乎冷酷,但心里对塞北双禽未尝没有怜悯惻隐之心,所以有意让他们自尽,免受天罡地煞极刑之苦。
两具尸体躺在地上。
两个活人相对望着,久久没有作声。
良久,周昊天才轻声道:“丐帮将有大乱,浪大侠愿否助我一臂之力?”
浪淘沙想了想,答应子,并问:“你将怎样下手除去内奸?”
周昊天道:“敌暗我明,急切里无从着手,只能静观其变,以逸待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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