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老斗也不明白,他在西域打点的那位小国之主,与帖木儿有着天差地别的距离,每年都要向帖木儿进贡的,范老斗又怎么知道帖木儿的军队为何出现在这里,他们在这葱岭已经走了快有两个月了,隔绝天外,不知道帖木儿进攻天山的消息也不奇怪。

故此,范老斗只能凭借经验说道:“万事小心,咱们再绕远一点。”

事实证明,范老斗他们越是绕远路,不知何处的危险就离他们越近,大约三五天后,他们彻底走出林子,走在这宽敞的道路上,能看到许多丢弃在路边的尸首,这些尸首上都有各种各样的伤口,显然是这伙相当庞大的军队一路逃过来,先是丢弃了辎重和旗帜,在林子里失散了很多,然后不知什么原因,可能是受到了敌军的追击,原本尚且还维持几分军纪的军队彻底放了羊,携带回的伤兵被随意丢弃在道路两边,慢慢死去,腐烂发臭。

已经有很多人感到不妙了,可是商场如战场,做生意不比厮杀的战场轻松,范老斗是万万不肯轻易退去的,而且根据尸首发臭的迹象看,这些帖木儿的兵将早在半个月前离开这里了。

事实证明他们是对的,一直走出葱岭,商队虽然见到了许许多多恐怖的尸首,但始终没有遇到一个敌人,甚至这些地方原本很常见的马匪都消失了,看看这些躺满了整个葱岭商道的尸首,便知道这场战争规模浩大。

在往西方走去的路上,他们渐渐见到了一些村寨,可是这些村寨见到他们仿佛就见到了妖魔一般,害怕得要命,磕头的磕头,哭嚎的哭嚎,把粮食、牲畜和女人堆在门口,任意取拿。

向导会说一些当地的番话,但是这些人对他们的恐惧显然已经浸润到了骨子里,只是一味的磕头,从他们那哭泣的嗓音里勉强辨认出了几个词汇:汉人,雷神,饶恕。

保护商队的那些刀客武师欢喜得要命,憋闷了数个月,这些村寨把好吃好喝奉献出来,又献上无数女人款待远客,不要银子,他们自然不会客气,即便是范老斗觉得事情不大对劲,但也不敢阻扰,毕竟商队还要靠这些人的保护。

“前面就是安集延了,我们不再往前走了,就在那儿把货物发卖了,范家给大家分银子,好好歇一歇。”

安集延是西域数一数二的城池,也是从中原往西域的必经之地,帖木儿远征大军的辎重便摆在那里。为了让商队加快赶路,免得夜长梦多,范老斗这几日把这句话常常搁在嘴边,虽然货物运到更深入的城市,卖得银子会更多,但范老斗已经不愿意冒这个风险了,这一次能安安全全,哪怕少赚一些银子,他都要求神拜佛了。

快到达安集延的时候,哪怕隔得如此之远,他们都闻到了烈火炙烤的焦味,城池遥遥在望,外面一片狼藉,显然这座城市不久前经历了一场战火,值得庆幸的是,战争似乎结束了,应该不会有军队趁机抢劫商队了。

进城门口的时候,商队里的众人终于有些明白了,为何先前那些遇到的村寨,看到他们会格外恐惧,因为他们赫然发现在这座西域数得着的大城市,城门口负责守卫和收税的士兵居然是黑眼睛黄皮肤的中原人,甚至他们听得出士兵操着一口河间口音的官话。

范颗颗与范老斗在河间待了很久,自然听得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从城门口往里望去,一队队汉人士兵和一些鞑子骑兵四处巡逻,整条街道没有多少人,即便是有人,也是步履匆匆,头也不敢抬一下,生怕被当成乱民直接在大街上宰了,刚刚打下城市的那几天,这种事情太多了。

“你们……你们是河间王府的兵将,四皇子的兵?”

“那你们的主帅可是霍摇山,他在城里吗?”

“哦,原来你们是范家的商队,真是巧了,年前我婆娘还在你们范家的铺子估了两尺布咧。你们问我家殿下和霍大人的去向?他们不在城里。”

“他们去哪儿了,你们又怎么会在这儿,到底出了什么事?”

“咱们小兵哪里知道,上面的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稀里糊涂开到天山,就开仗灭了天山的鞑子,没喘几口气,又往西走,遇到了这伙子番子兵,杀退了,殿下和霍大人就带我们追,一路就到这儿了。”

“殿下和霍大人去哪儿了,唉,老黄,那地方是叫什么来着,对头,撒马尔罕,番子兵的京城,殿下和霍大人带着人去打撒马尔罕了。”

“这……这怎么可能,你们欺负我范老斗不知西域事,那撒马尔罕是帖木儿老巢所在,那帖木儿是西域所有势力听命的对象,麾下国土无边无涯,兵马何止百万,你们……你们不过是河间王府借了我范家几百万两银子养出的一支兵,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范老斗一直重复念着“怎么可能”几个字,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帖木儿下面的国主,再下面的城主,他都要打点讨好,怎么忽然间四皇子和霍摇山就要去攻打撒马尔罕了,就那两个毛头小子?可是眼前的这些河间兵,已经占了安集延的河间兵,又是做不得假的。

这时候朱君海与龙婵也已经走到队伍前头了,他们约定好的汇合见面的地点,便是这安集延,此刻听到了范老斗与那士兵的对话,也不免感到心惊,这时候,那士兵又说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帖木儿?早就死了,尸首还在城里搁着呢,人头被砍去随军带走了,霍大人要拿此人的人头,威吓撒马尔罕开城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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