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走多了路,见多了世事,便什么都会一点,并不精通。”大和尚微微一笑,笑得悲天悯人,而后,他肃然一顿,顷刻间调理好自己的气息,把着棠西的脉,凝神细想。
约莫一盏茶后,大和尚默不作声松开手,缓缓转身,背对庭司辰。
“大师内功深厚,学识渊博,可否告知从棠西的脉象中看出了什么?”庭司辰注视大和尚的后脑勺认真道。
“施主为医者,医术高明,施主看到了什么,贫僧便看到了什么。”
庭司辰有些惊讶:“大师如何知我习过医?”
“贫僧有鼻子,会闻,有眼睛,会看。”
庭司辰总觉得这话好像在哪儿听过。
“女施主身中毒,如今毒已入骨,若没有解药,难以清除。”大和尚微微侧过身,斜看庭司辰一眼,“此毒在女施主体内潜藏已久,怕已有十余年,幸而女施主控制得当,于她性命暂时无碍,只是她脑后的针压制神经,方才久久醒不过来。术磨人心志,长此以往,心志磨尽,性命堪忧。”
“大师竟知术?”庭司辰惊讶得合不拢嘴,果然是他自己道行不够,才一直未能看出大师的高明。
庭司辰忍不住闻了闻大和尚身上的气味,扑鼻而来的只有久未洗浴的酸臭味。
大和尚咳了咳道:“我早年到过巴蜀之地,有幸与唐门当家手谈几回,还在他家借住过一段时日,听说过有关术的传闻,唐门当家说他的爷爷只传下来如何用术,却没说如何解,他爷爷亲口告诉他,说p术需用两样世间稀奇之物,那是举倾国之力也无从得到的东西,别的便没再多说。”
“大师,实不相瞒,我在书上看到过,说炼就术的异草鸠罗棱生长于西域龟兹,我便去了一趟龟兹,机缘巧合间,已得到p术需用的两件稀奇之物,一为吉玉,二为昆仑玉。”庭司辰坦诚道,“只不过,棠西身上还有一只蛊虫,晚辈不敢轻易有所行动更何况,眼下被人盯上,也还没机会”
“既如此,当是女施主命不该绝。”大和尚转动佛珠,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施主大可宽心,天命自有定数。”
庭司辰深深呼出一口气,天命不可违,但倘若天命对棠西不利,他定要拼尽全力违抗天命。
“追你的那些人,可是善施堂的人?”大和尚总算和庭司辰对视。
“正是!”
“世事真乃无巧不成书”
大和尚一句话还未说完,院门外急匆匆闯进好几个人,有三名丐帮长老,还有一人正是武当掌门陈图南。
有人的气度从其走姿便能瞧出一二,陈图南在其列,他的一举一动颇有些无愧于天地四方的坦然,足见其高风峻节。
而三位长老,一眼便能看出是叫花子,不过有高雅些的叫花子和率直些的叫花子之分。
大和尚一一为庭司辰引荐来人。
庭司辰听三名丐帮长老称大和尚为帮主,顿时诧异问道:“没想到,大师竟成了丐帮帮主。”
大和尚很是不好意思地摆摆手道:“全因机缘巧合。角帮主丧命于善施堂新任堂主小满手上,帮中一时无主,仰仗长老和众弟子们赏识,推贫僧做这个代帮主,这些日子以来,贫僧才真是诚惶诚恐呐。”
“角帮主他?”
一名高挑清瘦的长老回应庭司辰道:“小兄弟有所不知,角帮主和崆峒解掌门此前受周小满引诱,稀里糊涂成了周小满的帮凶,空行帮主洞察出周小满的阴谋,提醒角帮主,角帮主幡然醒悟,跑去与周小满争吵,当晚,角帮主便惨死于自己房中。”
“小满干的?”
另一名脸蛋红彤彤的长老回应庭司辰道:“角帮主的后背有一只焦黑的手印,就是火蛊功的掌法,大家伙都以为是消失已久的白易之重出江湖,幸亏有陈掌门,陈掌门告知咱真相,才晓得,原来周小满也练成了火蛊功!”
最后一名矮矮胖胖的长老不甘示弱,抢道:“这周小满为非作歹、可恶至极!他先是逼死了峨眉障恶师太,害峨眉那帮小妮子那是哭了个死去活来!又对角帮主下狠手,虽说我看不惯角帮主的某些作为,但那个周小满,竟敢公然挑衅丐帮,杀了咱们帮主,咱们咽不下这口恶气!”
陈图南瞟了好几眼庭司辰背上背着的棠西,定睛看来看去,就是棠西没错,他讶然问道:“这不是棠西姑娘吗?她这是怎么了!”
“她受了伤,昏迷不醒。”庭司辰没想到一代剑宗武当陈掌门识得棠西。
“哦?不如请空行大师瞧瞧?”
“瞧了,贫僧才疏学浅,医道不及这位施主,不敢班门弄斧。”大和尚解释道,“两位施主被善施堂的人追踪至此,今日碰见,乃是有缘。”
“哦?竟是陈某有眼不识泰山!”
“哪里哪里,是大师过誉了。”
陈图南是个头脑清楚的明白人,他脑中灵光一闪,笑问道:“恕陈某冒昧,敢问你可是连横及寒野原的三弟?”
庭司辰呆愣一笑道:“正是。”
“极好极好!”陈图南畅快笑出声。
天涯何处无知音!
空行大师道:“我等今日约陈掌门在此相会,是为讨论铲除善施堂周小满一事。”
这话从空行大师口中道出,庭司辰不免愕然,料想空行大师这是入世已深,这个念头打司辰脑中一闪而过,他又即刻反驳自己大师作为,岂容我这个俗世凡人随意评判,这不算以己度人的话、怎样才算!
几人盘坐于破庙下的草蒲堆上长谈,先数落批判一番周小满的大恶行径,为铲除他打下牢固的道义支撑,再未雨绸缪地商量周小满死后如何处置善施堂的问题。
善施堂布施行善,为不少流民穷乞和无家可归的人搭建一处容他们栖身之所,善施堂不在,将有多少人要失去遮风避雨的家园?
三位长老提议,丐帮可接手管治善施堂,陈图南无异议,空行大师保持沉默。
院门从始至终洞开着,善施堂的人马像无头苍蝇那般打院门外风风火火过了几遭,司辰自抱着棠西泰然坐在破庙下,旁观善施堂的人徒劳忙活。
直到最后,三位丐帮长老才慷慨激昂地挑起如何铲除周小满的话头。
周小满练成了火蛊功,功力激涨,谁挨他一掌都要命,饶是如此,空行大师和陈图南掌门提起取周小满性命时,仍显得淡然自若,仿佛在他俩眼中,生死皆是小事,事情也只有该不该做、要不要去做,万万没有做不成的。
庭司辰真想问问空行大师和陈掌门,在他俩看来,究竟什么是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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