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依旧倾斜着,照着幽幽小径,雪花再次飞舞,轻盈地飞舞,如一首诗歌般灵动。白雪皑皑的大地,暖意融融的灯光见证着这令人无比动容的画面。
很奇妙的,这个雪夜一点都不冷......
窗外,依旧白雪皑皑,忽明忽暗的灯光静静守候,夜温柔的双手微微晃动着梦的摇篮,唱起那来自远方温柔而圣洁的歌声。
No.1
“这么好的阳光,好像就坐在这儿有点可惜啊。”我在心里暗想道。
看到男孩子们在草丛里踢足球踢得那么尽心,他们那样美好的画面冲击着我的心房,我真的好羡慕啊,感觉他们才是活出了现在该有的样子,怎么着都感觉现在的自己像个修行的苦行僧。
看着看着,慢慢地,我的心情有了阳光的色彩。
我解开自己脖颈上的长丝巾,白色的丝巾上淡紫色的花纹和那翩翩起舞的蝴蝶在风中轻轻荡漾,栩栩如生。
我把丝巾轻轻披在身上,张开双臂,脸上终于展现我想象中仙女该有的明媚灿烂的笑容,我迎着这阳光清风轻盈起舞。哪怕没有人关注我,我也可以一个人扮演美丽的仙女啊,想象着自己在花丛中翩然起舞。
我小学时练过两年多的民族舞,虽然现在没学了,但我对曾经的每一个动作都很熟悉。
我想象自己梳着灵蛇髻,披的是一件五彩绫衣,脚着一双七彩羽鞋,光华夺目,鞋底还有一朵镂空美丽的莲花。舞蹈在一片片荒芜贫瘠的土地上,我如此忘我,如此沉醉。绫衣拂过的每一处,绿草丛生,鲜花娇妍,群蝶环绕,脚下每处舞过的地方都是一朵盛开的莲花。即使仙女的身旁没有一个人,即使她被所有人遗忘,她仍然有自己的世界,仙女就是她那个世界的主角,她有资格去追寻一份超脱的自由,有能力将一切黑暗阴冷变成光明温暖的。
我不知道我跳了多久,我只知道我很快乐。
此时的足球场男生们的足球比赛暂时告一段落,大多数的男生选择去买东西吃或者逛逛校园,只有盛煜城和他的朋友叶新坐在操场的高低杠上。他们正聊着天,偏头一看就发现颜葭音在操场靠近科教楼地下室的阶梯台上忘我的地舞蹈,脸上笑得格外灿烂。
“那是颜葭音吗,这周边没一个人,她在这儿跳什么?都没人看,像个神经病,真够无聊的。走吧,盛煜城,我们去买瓶水和零食吧,待会还要再踢呢。”叶新十分无趣地说。
“诶,我跑不动了,你去买吧,给我多买瓶水,小爷我刚刚为了咱队的胜利可累死了。”盛煜城歪头眨眨眼睛,一脸张扬放肆。
“得得得,您老功高劳苦,我去给你买。”叶新一脸嫌弃,然后轻轻松松跳下高低杠,朝食堂的小卖部跑去。
看着叶新远去后,盛煜城坐在高低杠上,回过头来双手托腮继续看着台子上那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翩翩起舞的少女,心里暗暗想道:“真是个奇怪的傻姑娘。”
不久,男孩子们又纷纷回到操场上准备下一场足球比赛,这时盛煜城对叶新说:“叶新,这一场我跟蒋闲庭一队,我呀好久没和他一队了,你和二颀都不错,再加上我,那就是妥妥的王者之队,这对蒋闲庭他这队满不公平的,咱四个都是好哥们,我也帮帮他。”
蒋闲庭听闻啐道:“靠,盛煜城,你这话是在嘲讽老子是不是?整得老子跟你们差很多似的,别忘了,老子以前还胜过你和陈恂那小子。”
“诶,消气消气,你厉害。咱俩从小一起长大的,你还跟我置气啊,我就想和你一队跟叶新二颀那俩小子试试,看哪个更厉害!”盛煜城笑若春风,一脸阳光万丈,完全让人提不起火。
“行啊,盛煜城,我也一直挺想和你比比,看哪个更厉害。”叶新挤挤眼色,真的很欠扁。
“行吧,那我就和叶新一起跟你比比试比试。”余颀话不多,但很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于是盛煜城和蒋闲庭一组,叶新和余颀一组,后来比赛的结果当然是盛煜城和蒋闲庭完胜,然后叶新还挂彩了。
叶新捂了捂通红扭曲的右脸颊,颤抖着右手食指指着盛煜城,吃痛道:“盛煜城,你TM也太狠了吧,你再不小心,也不该打到我脸上啊,你这样会毁我容的,你知不知道!我长得这么俊,以后还得靠脸吃饭呢。”
盛煜城继续笑若春风,人畜无害:“好好好,兄弟,我给你赔罪了,今儿你去我家玩,我给你用热鸡蛋敷敷。”
“你光给我敷热鸡蛋可不行,我要跟你打魔兽,我就不信我赢不了你。”叶新志气昂扬地说道。
“唉,你要找虐我也没办法,那就来呗。”盛煜城自信飞扬地回道。
“嘿,你你你,别得意,我一定能赢过你。”叶新捶胸顿足。
操场楼梯口朱谨言静静地看着操场上发生的一切,如墨一般的眼瞳深不见底,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突然一个篮球砸在他的身上,邬明跑过来对他笑道:“谨言,你在这儿干啥呢。你运动服都换好了,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打了,都叫了你好多遍了。”
朱谨言回过身,左手撑杆,轻笑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晒太阳了而已。”
邬明抬头看了看天空,阳光正好,照在整个娄南一中,格外温暖。
“嗯,今天的太阳确实挺好的,晒太阳也不比打篮球差,”邬明又看了看他们所处的位置,头顶是冬日里依然蓊郁的樟树,树底下基本上没什么阳光,深沉的暗影居多,他十分惊奇地说道:“不过你这位置也照不到太阳啊。”
“这个地方安静,虽然阳光照不到,但依旧暖和。”朱谨言淡淡地笑道。
邬明怔在原地傻看着朱谨言,像看疯人院疯子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
朱谨言并不多言,又朝颜葭音跳舞的方向瞥了瞥,然后回过头摆摆手,走下楼梯向操场升旗台走去:“下去吧,该集合了。”
彼时的颜葭音不知道,她的舞蹈并不是一个观众也没有,只是她太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未曾走出,虽然这样在自己看来挺幼稚,挺没出息的,但十分享受这样的感觉。
No.2
时间像流水账一样,流逝得极快。
灿烂的阳光过后万木枯败,天空也失去了色彩,灰蒙蒙的,不再带着梦幻般的色彩。秦悦无时无刻不在诅咒着这该死的严冬一月。这鬼天气搞得她整个冬天都不能骑自行车回家,偏偏又是现在这期末考试最紧的时刻。
倒是我每天嘻嘻呵呵的样子,我每个季节都喜欢。喜欢春日的万物复苏,生机蓬勃,喜欢春日里那一片绿,那一片姹紫嫣红还有春雨不烂泥的新鲜感;喜欢夏日的栀子花开,紫薇花海,哦,还有盛开的百合花海,嗯,还喜欢夏日璀璨的星空,厮扰的蛙虫低鸣,翩然起舞的萤火虫;喜欢秋日水边低矮的蒹葭苍苍,桂花飘香,喜欢秋日永远澄澈清净的天空;喜欢冬日的白雪皑皑,傲骨寒梅,喜欢那冬日夜里雪白配昏黄的颜色,喜欢严寒冬日里温暖人心的故事。
严寒冬日里,孩子们唯一喜欢的大概就是那软绒绒的鹅毛大雪吧。
一月中旬,娄南已经下了几场小雪,上午或中午下的雪到下午或者晚上就全部消融了。
然而今早上一起床,打开窗帘发现整个天地纤尘不染的那一片白。白雪纷纷扬扬,厚厚地覆盖了整个世界。看着那片大雪,我瞬间在床上兴奋得蹦得三尺高。太好了,下大雪了下大雪了,赶快告诉爸爸妈妈去。
顶着鸡窝头,外衣也顾不上套进去,就屁颠屁颠,乐呵乐呵地扭出房门,打开房门,兴冲冲地冲着厨房正在忙活早餐的妈妈大嚷道:“妈妈,妈妈,你知道吗,外面下了好大的雪哦,真的好美好美啊。”
妈妈看着自己的女儿在那儿像神经质一般顶着鸡窝头,外套也不穿,清澈的眼眸因兴奋闪闪发光,高兴得手舞足蹈的模样,微微蹙眉,可随即又绽开一脸明媚的微笑,半笑半无奈地看着兴奋的颜葭音,只只摇头。心里暗叹道:“罢了罢了,毕竟还是小姑娘家家的,冬天下雪什么的自然高兴,就让她高兴吧,我们小时候不也这样么,看着这一场雪,自己也很开心呢。”
“恩恩,是的呢,我们小时候跟你一样,下大雪的时候特别兴奋,记得那时我们姊姊妹妹在茅屋后那片地上打雪仗,别提多开心呢。”妈妈笑意盈盈地说。
“好啦,雪也看够了,高兴归高兴,你也不穿件外套,还想去打针啊?一个女孩子像什么样?快快快,动作麻利点,你还要上学呢。”
背后传来一阵磁性威严的嗓音,漫不经心的样子。话音落毕,我应声返头,看到爸爸坐在沙发上,莲花坐一般手握一张报纸气定神闲地看着报纸。
明明是关心的话我听着咋这么膈应呢!
我冲着爸爸甜甜一笑,十分乖巧地说:“好,你说得都对,我这就去换衣洗漱吃早餐,然后乖乖去上学。”
说罢,一蹦一跳地准备冲到房里换衣服。妈妈在身后喊住我,我转过身,金鸡独立般疑惑地看着母亲,只听母亲浅浅地说道:“今天是周五,你们可以不用穿校服。你那校服好久没洗了,昨儿晚上我洗了,我在你床头放了衣服,你不要自己选了。”
“诶,好呢。”我边跑边应声道。
跑进房里,妈妈果真在我床头放了一套衣服。冬日的圆领白色加绒保暖绵毛衣,米色的毛衣上绣着蓝色的雪花,很暖和,还有橘黄色的保暖双排扣外套,下身是一条与白色保暖绵毛衣配套的加绒绵毛裤,还有黑色的加绒小脚裤。
妈妈总是能做到审美与保暖相结合的细致呢,穿上身,刚好合适。
可能因为今日下雪,心情乐滋滋的,一心想着赶快去学校,沿途看看美丽的雪景,所以比以往的速度快多了,急急洗漱,吃完妈妈做的美味量足的馄饨面,便准备出门。
“等等”,妈妈喊住我,飞快地从客厅沙发上拽起我的手套,耳罩,围脖,三下两除二地套在我身上,喝骂道:”老毛病又没改,冬天要记得戴耳罩围巾和手套,你还嫌今年冬天感冒不多是不是?”,然后细细打量我,看着我穿着跑鞋,又从鞋柜里拽出我驼黄色暖绒绒的雪地靴说道:“外面下雪,你还是穿雪地靴吧!”还扯出一把雨伞插在我书包左侧的兜里。
随即又念起紧箍咒:“外面雪大,小心走,不许跑。你从小小脑就不发达,穿着跑鞋跑非得摔个鼻青脸肿;不要在路上东看西看,小心过马路;不要玩雪,不要把手套取下来,你下雪的时候爱扯下手套接什么雪花,又不爱打伞,尽让人操心......”
天啦,女人唠叨起来的本事真的很强大,我完全插不上话,只得一边听一边如捣蒜一般点头。好不容易,紧箍咒念完,我便逃命一般跑下楼梯。
粉色的耳罩,红色的围脖和粉色的手套搭在身上,漂亮又温暖。那时的我虽然并不在意外在的东西,但同样对美的事物充满崇敬向往。
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那个时候我们女生都不戴帽子的,因为戴帽子就意味着要披着头发,还会把头发搞乱。当时学校是不允许披发的,而且必须整齐。刚开始我们学校甚至不允许女生留长发。
可女孩子嘛,都爱美,谁不想留长发?所以学校就退而求次之,可以留长发,但必须扎起来,不能披。
因此中学六年的时光,我冬天从不戴帽子,只戴耳罩。
下了楼,正下着雪,只是没有适才那么大。整个小区都还沉寂在静谧的天穹下。冬日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似乎总是没有睡醒的样子。摩擦摩擦戴着手套的双掌,边呼着热气,边抬头仰望这浩渺天地,望着楼外那一大片莹白的雪景。
雪花缓缓地从四面八方翩然而下,如大地的女儿,轻轻投入大地母亲的怀里。
寒风掠过,雪花点点,我很快地抛下母亲几分钟说的话,脱下手套,轻轻接住几朵,小精灵似乎心满意足一般静静地躺在手心里,酣然入睡。酣然入睡的雪精灵很快融化,它枕着微笑,轻轻化作清澈含笑的水珠,再度回归大地母亲的怀抱。
雪精灵的生命短暂而永恒。它以朴素淡淡地装点着这个世界。
无论是飘舞的雪精灵,还是融化后晶莹剔透,圆润美丽的水珠,都在诠释着自己热爱着的这个世界,用自己的方式装点这个世界,虽然飘然而逝,却没有一句怨言。
不知怎么的,手一抹脸庞,竟然有些点泪痕,我瞬间被自己惊倒,额,貌似太多愁善感了。
走了一大半路程,刚好看到前方的秦悦。
“嗨,秦悦,好巧啊,我又碰见你了。”我忙忙跑到秦悦身边,笑得一脸灿烂。
“吼,还真够巧的。我打上个月开始,不知遇到你多少次了。”秦悦也一脸好巧的笑颜。
“嗯,这意味着,我们都快迟到了。”我歪头大笑道。
“可不是么,这么冷的天,只想躺被窝里睡一觉,”秦悦看看手表,说道:“还过十分钟就迟到了,要快些走。”
“嗯,正是哩,免得荣老师要批评了。”我也开始急躁起来。
秦悦转过脸打量了我一下,指了指我微微泛红的眼圈,说道:“你怎么哭了?冷哭了?”
我哭笑不得地说道:“我早上接了几片雪花,但是很快就在我手里融化了,一时有点感伤。”
秦悦微微愣了一下,然后飞快说道:“我想你内心肯定住着一个强大而敏锐的诗人的灵魂。只有诗人的灵魂才会透过表面现象想得更加遥远。”
“哈?你这是在嘲讽我无病呻吟,脆弱敏感吗?”我略略有些不服气。
秦悦捶胸顿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这是夸奖的话,你脑袋瓜里想些啥呢?这都能被你扭曲,真是太让人伤心了。”秦悦此时的表情整个神经质一枚,一点都不淑女,引得路人频频回顾,行着庄重的注目礼,我都替她窘迫。
中午回家吃饭,却只见爸爸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着,看到从不下厨的父亲居然下厨了,我惊讶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忙跑到阳台上看着外面。
此时出了太阳,阳光却很微弱,寒风倒是十分刺骨凛冽,太阳并没有从西边出来啊。
跑到爸妈的房间,环顾四下,没看到妈妈半点影子,妈妈并不在家,怪不得呢。
“爸爸,妈妈呢?”我问道。
“哦,你去学校不久,你妈就去湘水了,她去给你哥送饭菜水果,还有些保暖的衣物了。”爸爸头也不回地继续忙活着,语气淡淡地。
对于妈妈去给哥哥送饭菜水果什么的我一点都不惊讶。妈妈每个月都会去那么一两次,哥哥一个人孤军奋战地在湘水市拼搏高考,她怎能彻底放下心?本来妈妈就对哥哥十分愧疚,如今哥哥又一个人面对着这人生大战,怎会不想着关心补偿?
只是,湘水市,今天比娄南市还要冷,雪还要更大啊。湘水今年已经下了好几场大雪了,一场比一场大,听说很多路都被大雪堵了走不了。
不禁有些心疼,母亲的心里大概想的是哥哥是她的牵挂,她一定要要去看他,看他过得好不好,这么冷的天哥哥上学睡觉冷不冷什么的。
NO.3
湘水市,狂风呼啸,冷冽刺骨,大雪纷扬。
楚礼复读中学位在湘水偏僻的湘水县,路途原来颠簸不说,如今又下了这么大一场雪,好些地方路都堵了,车子都不敢贸然前行。
许萍下了火车便匆匆赶公交车,火车站有一趟公交车到楚礼复读中学附近的,只是不是直达的,到了终点站后还要走一段路才能到学校。
“大姐,这路已经结冰,十分危险,不能前行到达终点站,我这公交车走不了了。”司机大哥哈着热气,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一脸歉然。
此刻公交车上只有许萍一个人了,这么冷的天,大家基本上都窝在家里,吹着暖气抑或躲在被窝里,谁也不想出来,自然搭车的人少之又少。
许萍笑着(颜葭音,颜葭声的母亲)摆摆手表示没关系,准备着走路去楚礼复读中学。身上的大衣敞开着,并没有扣上,右手不自觉地捂紧左侧大衣中扎着密封布袋的不锈钢高温保暖的饭盒,生怕这刺骨寒风把怀中的饭盒吹冷了,饭盒里可都是葭声最爱吃的虾仁菜心饺子和小笼包呢,可不能冷啰,冷了孩子还怎么吃,左手臂挽着给颜葭声的保暖衣服和水果袋子,步履蹒跚地徐徐前行。
“大姐,这路还远着呢,现在还下着这么大的雪,冷着哩。前方不远有个小饭店,你在那里待会,等风雪小点了你再走吧。”司机大哥关切地说道。
许萍又只是淡淡一笑,轻轻扬了扬前鬓几缕沾了雪花的发丝,亲切地说道:“呵呵,没关系,只是下个雪,刮个风,走路小心点就没事”说罢,温柔的眼眸挂满了坚定的神色。
司机大哥看她如此坚持也不再多话了,看着她缓缓转过身,怀里紧紧护着那个不锈钢高温保暖饭菜盒,左手手臂还挽着衣物水果袋子,无比坚定的蹒跚前行的背影,心里不禁感慨万分。
既然她是去楚礼复读中学,想必她的孩子在那复读吧。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该死的,这路真难走。”许萍一不小心步伐栽了个空,恭恭顺顺地被跪在冰冷的雪地上,只听见布袋哐当一声,许萍大惊,生怕布袋里的饭盒掉了出来,仔细解开里三层外三层的布兜,再三确认,看着仍旧严严实实的饭盒,心里终于轻松地呼了口气,还好,饭盒的菜没掉,否则葭声该吃不上了。
把饭盒暂放在雪地上,迅速地拍了拍膝盖上的白雪,再次把布袋里三层外三层地扎紧保温饭盒,然后紧紧搂在大衣怀里,继续往前走。
走了半小时的路才终于走到的楚礼复读中学的门口,微笑着和门口传达室的阿姨打了声招呼,从左手臂上拽下其中一个水果袋子给了她,便高兴地走进了校门口,终于可以见到葭声了呢。
楚礼复读中学是全封闭式的军事化管理,一般是不轻易允人进的,不过许萍来过很多次了,早就跟门口传达室的阿姨混得很熟了。阿姨很欣赏许萍,觉得她待人亲切大方,和善温暖。
一进楚礼复读中学,便可见到校门口的墙壁上赫然挂着的学校前100名光荣榜。许萍只是闲闲一瞥,就找到了颜葭声的名字。
据妈妈说,哥哥自复读后成绩一日千里,每每她去哥哥学校,哥哥的名字都会在前100名的名单里。楚礼复读中学算是湘水最好的复读学校了,全校大概400名复读生,前100名学生都还是很不错的。哥哥的成绩在那名单里里算是十分扎眼的。
这一次颜葭声拿到了第十名的名次。
楚礼复读中学很大,许萍一进去就准备去儿子宿舍看看,一个跟颜葭声同班的同学看到了许萍,心知她来找颜葭声了,笑容可掬地喊着:“许阿姨,来找葭声啊。”男孩苍白的皮肤被冻得通红,单薄的身影略有点发颤。许萍是认识这个男孩的,跟葭声同班同宿舍,这个男孩家住大山里,家里穷困潦倒,男孩一心想要考上好的大学改变命运,他的成绩并不比葭声差,只是自小体弱多病,身子虚弱得很,他去年高考就是因为急性肠胃炎住院错过了第二天的高考。
这孩子得急性肠胃炎是因为天天吃泡面,高考压力大,后来就病倒了。随后每次许萍来学校都会带些营养好吃的食物给男孩,都是复读的孩子,不容易,自己能帮点就帮点。
许萍有些心疼地看着眼前这个跟自家儿子同岁的男孩,对他浅浅一笑。随即拉过男孩站在小卖部屋檐底下,把饭盒小心翼翼地放在小卖部置放在外的桌子上,迅速扯下左臂上的衣袋拿出一件大衣套在男孩的身上。
男孩有些鼻酸,声音哽咽地说:“许阿姨,谢谢你,没关系的,我不冷,这是葭声的,还是给他穿吧。”
“呵呵,这有什么关系,你看你都冻得发颤,还说不冷,葭声还有大衣呢,没关系,你就先穿着。”许萍浅笑盈盈,神色温柔。她神圣伟大的母性光辉不仅仅是在自家孩子身上,对待其他的孩子她也是这样,正因为这样的温暖大方,许萍的人缘一直很好。
男孩不再说话,略略沉吟,此刻男孩的心里充满温馨感动。他一个人孤身在外努力奋斗在高考的前线,因为是在大山里出来的孩子,因为贫穷自卑,他基本上没什么朋友,很孤单。可是颜葭声和许阿姨都对他特别好,让孤身一人在外的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情与感动。
男孩叫陈朔,他和颜葭声就是属于革命同志的那种兄弟情,感情十分要好。
“许阿姨,今天上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葭声和几个隔壁班同学在体育馆打篮球,好像他还没吃午饭,要不我带你去找他吧。”良久,陈朔涩涩地说道。
楚礼复读中学虽然学生都不错,但是学生的住宿条件并不好,许萍去过很多次,寝室很小,光线狭暗,总有一种潮湿发霉的味道。
学生们打水分中午十一点半到一点,下午五点半到六点半,颜葭声不用担心他打不到水。他们寝室6个人,感情不错,有事大家总会相互帮衬着。
进入学校宽敞明亮的体育馆,有十个男生围在一起打篮球,看起来很激烈的样子。隔着老远许萍便可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背影,修长清透的手指十分流畅地运转着篮球,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只是全神贯注地穿越围堵人群,来那么一个三步两步大灌篮。
颜葭声180的高个子,一身红色的篮球运动服。从侧面看颜葭声梳着清爽露额的短发,瘦削的脸颊,浓黑的剑眉,内敛的卧蚕眼,高挺的鼻梁,轻薄的双唇,颜葭声的高个子在操场上格外显眼,他给人的感觉就是特别高大,特别气宇轩昂的那种,外表清冷倔傲,不好接近,但待朋友是实打实地真诚。
陈朔看着篮球场上潇洒自如的背影,有点迟疑,不知该不该喊住颜葭声,告诉他许阿姨来了,总不能让许阿姨等很久吧。
许萍看见还有一个清秀瘦削的的女孩抱着颜葭声的衣服,手持一瓶康师傅的矿泉水,视线热烈灼人地看着在体育馆打篮球的那个潇洒自如的背影,眼里掩饰不住的崇敬和温柔。陈朔想了会儿还是准备高呼颜葭声的名字,却被许萍阻拦下来,她眉眼弯弯地说:“算了,别打扰他了,让他打,别让他分心,等他打完我再喊他。”
陈朔也不再坚持什么,许萍心疼陈朔,让他早早回寝室休息,并且希望他不要告诉颜葭声自己在体育馆门外看着葭声打篮球。
陈朔不解,问为什么。许萍淡然一笑,缓缓说道:“如果告诉他我等他打完球后才去找他,而且他没有发现站在门外的我,他会内疚的,我觉得这没什么问题,不想让他承担这些心理负担。”陈朔闻言,不再说什么,轻轻点头表示赞同,体贴地接过许萍手里的保暖衣物袋子和水果布袋,许萍连声说没关系,无奈陈朔非常坚持。陈朔接过徐萍手中的东西,就先行回宿舍了。
其实,许萍只是想多看看儿子,她不让陈朔声张自己站在体育馆门外等他,也不仅仅是不想给儿子无谓的心理负担,还有就是不想让颜葭声知道她早就知晓儿子跟那个女孩交往的事。
体育馆里人不多,毕竟这外面寒风刺骨,大雪纷扬的,大家都巴不得早早吃完饭,躺床上暖着去。男孩子们爱打篮球,是因为这样可以释放他们内心的那种野性,可以发泄高考复读的压力。
哥哥的篮球打得很不错,毕竟是从小学五年级就开始打了,到现在也有8年了吧,早就练得炉火纯青了。
许萍看到颜葭声完美华丽地进入了一个三分球,看着葭声如凯旋的王者被包围在中央,赞叹声络绎不绝,那样的青春太璀璨,太绚烂,许萍感觉自己的儿子散发出一种青春独有的光芒,看着自己的儿子如此优秀,自己也被笼罩在这片光芒里,觉得非常骄傲。
篮球不知打了多久,许萍就看到那个女孩跑到葭声面前递上一瓶水,手里还拿着葭声的大衣,娇羞羞的样子,颜葭声周边的同学还不时地调侃怪笑几声。葭声倒是一副习惯成自然的样子,没有多说什么,但是许萍还是远远看到了葭声很幸福,很满足的样子。
妈妈是认识那个女孩子的,她知道儿子正在跟那个女孩交往,但是她并没有像其他保守的母亲那样阻止他们,她声色未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放纵”着哥哥。妈妈并不在意那些,她只是无条件相信哥哥,她知道哥哥是个有分寸的人,不会因为早恋什么的耽误学习。
她体恤哥哥复读期间压力大,很孤单,如果那个女孩可以陪在他身边,给他温暖也没什么关系。
现在过去,如果儿子知道她来了,还看见自己和女孩交往的话,会有压力和担忧的吧。下意识摸了摸怀中的保暖饭盒,已经有冷意了,这么冷的天,再怎么保温质量强的饭盒也该冷了,决定去篮球场附近的面包店借借微波炉热一热饭菜。
她清楚儿子打完篮球不会马上回宿舍洗澡睡觉的,一定会和队友们聊聊,再加之体育馆离面包店也很近,自己和面包店老板也熟,毕竟是老乡,都是邵青市的,热饭盒也不需要多久。
热完饭盒后再走到体育馆面前,门半掩着,从窗外向里望去,体育馆灯还亮着,他们还没走,葭声背对着她和几个队友正兴致勃勃地聊着什么,那女孩也不在了,这才推门进去。
门吱呀吱呀地开了,几个篮球队男孩习惯性地向门外瞥去。心想着这么冷的天,这个时候了,除了他们几个打篮球的还会有谁来。
这一瞥,时间静止。男孩子们包括颜葭声都瞬间惊呆了。
只见许萍的发梢,眼睫处、红色围巾以及大衣上都沾了轻轻点点的雪花,一身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
下一秒,颜葭声的眼眶垂下几点清泪,他没想到,没有想到自己的母亲会在这么寒风刺骨,大雪纷纷的日子亲自给他送来饭菜。他匆匆跑过去,紧紧握着母亲已经冻红的双手,声音哽咽地说:“妈,你怎么来了,这么冷的天,这么大的雪,这边马路都被冻住了,你是不是走来的?前两天跟你联系的时候你并没有说来啊,否则我可以去接你呀。”
妈妈爱怜地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一大截的儿子,言笑晏晏地说:“呵呵,想来就来了呗,这么冷的天,你们寝室本就潮湿冰冷,现在肯定更冷,你又没带太多的保暖衣物,我不放心。
我也是临时决定的,你们学校不肯学生带手机,我只能通过你们学校的传达室联系到你。你学习忙,正常学习,正常生活就行,我和你爸想来也就来了,没什么的。”
颜葭声听到这番话,低着头久久不说话,心中感动温暖的情绪不停地翻滚汹涌着,想着自己以前的叛逆不懂事让父母操碎了心,就十分内疚。颜葭声除外的几个男生也不禁深深动容,为这一幕感动得唏嘘不已。
妈妈看出了哥哥内心翻滚的情绪,拍拍他的肩膀说:“好啦,不用管了,我带了很多你爱吃的饺子和包子,刚刚去面包店热了一下,正暖乎着呢,你们都还没吃饭吧,走走走,大家去食堂吃饭吧,别饿坏了肚子。”
说罢就拉着哥哥,招呼着大家去食堂吃饭。许萍本来已经决定点几个小炒的菜,让大家都好好吃一顿,可几个男孩好像事先知道了一样,各自交付各自的钱,许萍也只得无奈叹口气。
几个男孩子围在一起吃得非常尽兴。食堂的射灯倾泻在那一张张年轻刚毅的脸庞上,看着他们一个个手臂勾着脖子的,笑得那么自信飞扬,许萍坐在另一张座位上,也看得微微有些怔,年轻的画面啊,多好看。
看到他们似乎就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打散在这光与影相互交织的食堂里,仿佛穿越了时光之镜般,嘴角微微上扬,多好的青春啊。
吃完午饭和许萍精心做的饺子包子,大家便各自散了去,毕竟下午还有课,不能耽误太久。许萍和颜葭声走出食堂,看看天空,雪停了,甚至还能看到阳光躲在云层背后,蓄势待发,渴望刺破这片阴霾。
许萍突然忆起葭音每次看到无垠天际的那抹阳光,都会习惯性地伸出右掌,手心朝上,张开手指,让阳光透过指缝轻柔地泻进,盛在眼底,嘴角上扬,轻缓吐出那句:“多美的一米阳光,多美的一线天堂。”
而此刻对于许萍来说儿子就是她的的那米阳光,给她带来希望,就目前而言,她什么都不求,只求儿子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解脱真正的束缚,飞向属于他的一线天堂。
在身后的颜葭声看着母亲略停的脚步,顺着母亲的视线看到那抹似有似无的阳光,又看到母亲专注认真的神情,心里略略有些困惑,但很快地他抛下那些困惑,快步上前,像很小的时候那样挽着母亲的手臂,母亲诧异回头,对上的是儿子和煦春风般的笑容,下一秒,他们相视而笑,踏着脚步踩过那一片被阳光折射的晶莹耀白的雪地。
因为颜葭声下午还有自习和物理化学课,所以许萍去颜葭声宿舍时并没有拉着儿子道长道短的,而是直接强迫儿子上床午休了,趁着他午休间隙自己则抱着他堆积了几天的脏衣服去楼下洗了,她知道她必须速战速决,若是儿子知道她在给他洗衣服,一定会很不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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