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董秦拉着苏月澜来和她道别,秦女士居然认出了董秦,像个孩子一样在他肩头呜呜哭个不停:
“亲爱的孩子,你可是回家了。”
他母亲盯着苏月澜也看了许久,似乎一反常态地揭开脑海里层层深裹的浆糊对着苏月澜说:
“我们好像见过面,孩子。”
苏月澜微笑了一下表示作答,心里想着:你认识的可是苏卿雪。
董秦的母亲似乎知道儿子要做一个漫长的远游,眼泪漱漱漱地往下掉,董秦默不作声地打来了一盆清水用毛巾浸湿给母亲洗了一把脸,他洗的仔细又认真,母亲悲悲戚戚地哭了大半天,突然间又破涕为笑。在苏月澜面前他没有感到家丑外扬的难为情,他转向她若无其事地解释道:
“她只是去年受了一点点刺激,现在已经康复了很多。”
苏月澜却觉得这是个快要让人窒息的地方。他只字不提的那些非常人所能承受的经历似被风吹起了一角,被她瞥见了他血泪斑斑的往事,她在内心很好地让出了一个空位默默地为他祈祷,剩下的感触是她无数次想到了她自己,她脚下所走的路:她要让自己变得更更加强大,强大到任何外力威胁不到她、撼动不了她为止,要随时随地注意自己的处境,不能让人生有跌入低谷的危险。
苏月澜挽着眉宇间带着忧郁气质的董秦,他用宽容和爱忍受着她被金钱调制出来的“浮华高贵”。两人从欢堂镇老旧的青年宫石子路上穿行而过,很是惹人注目。
镇上现在已经不像早几年,来了个陌生脸孔就会把他团团围成一个圈,像看耍猴人一样津津乐道,指指点点。
在改革开放二十多年的时间里,新事物的更替,物质的日渐丰富,进步的文明使他们也慢慢学会了克制粗俗,崇尚品味与修养。现在大家都变得比以前繁忙,但这只是一部分人的生活细节。远离都市的欢堂镇,虽然交通日趋便利,多数人仍旧过着十年如一日的生活。
原生态景象在这里随处可见,传统的繁文缛节和人们根深蒂固的生活习惯及思维方式不断和外界的新思想互相冲击渗透,然后形成另一种矛盾冲突的怪象在这里存在,这就是欢堂镇留给董秦的最初的印象了。
当心爱的女人时常挽着他的臂弯一起漫步在村口的康庄大道上,看着天边绚烂彩霞迎接归巢的雁阵,衣裳陈旧的牧童晃着手里的竹鞭拍打在年岁已高的老牛身上,田垄里走来吸汗烟的老汉,双手交织在后背像是在闲庭漫步那般悠哉!自己那血与泪的往事日渐枯萎,再也无法孕育出新的痛苦的蓓蕾、啃噬他的心。
苏月澜那些眼不见心不烦的各路朋友,现在只在短信里和她互相问候,董秦就有一种在欢堂镇生老病死的冲动。
事实很快就可以证明:有人类生存的地方就是一个复杂的社会群体。欢堂镇不会因为你热爱它的程度有么的执着和深沉而变成一个列外。
苏月澜没有因为遥控自己的商业帝国导致利润下滑感到沮丧,她庆幸自己的明智之举,眼看这个落魄的名流后裔要在这里扎下根的打算,她来不及经他本人同意,为他在苏卿雪曾经住过的卧房布置了一台价格不菲的日本钢琴。董秦没有因为苏月澜的外行、不懂查看 一秒记住域名lxslxs乐文书屋
钢琴材质、音色、触感和音调的稳定性而抱怨,他对她原本炙热的爱现在又多了感慨万千的激动。
从今往后,能望见庭院睡莲的窗棂里日夜飘出卡农、梦中的婚礼、永恒的爱、忧伤与快乐偶尔董秦也弹梁祝。
放学的孩子们、暮归的农夫们、大溪里洗被单的妇女们、足浴店的妹、开餐馆的老板、摆地摊的贩、无一不驻足停留聆听这令人心醉的美妙琴声,所有人陶醉的表情里都似乎彰显出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叶露珠算是看出了苏月澜打着照顾母亲的旗号在明修榨道、其实私底下把昔日魔鬼引进欢堂镇在暗度陈仓。叶露珠每天念叨要把魔鬼化身的董秦驱逐出欢堂镇,她已经失去一个苏卿雪,不能让魔鬼在这里蹲点筑巢:
“他有企图株连我们九族的野心啊!”
实际上是叶露珠企图想号召家族势力把董秦驱赶出欢堂镇。
但是她的念叨无人理睬,多年里寻找苏卿雪未果,她的身体迅速衰败,那异于常人的言谈举止让人无法理解身边的亲朋好友早已对她失去倾听的耐心。叶露珠比自己的母亲更早过起了自言自语的生活。在无人的庭院,在走廊里,在床头、都能听到她对着空气在投入地轻声细语、不能自拔。
在这个时期,她对周围的事物反应日渐迟钝,眼前时常产生时空交错的幻觉,生怕错过苏卿雪已经回家而无人转告她的事实。每次看到苏月澜从屋里经过都要迫不及待地问:
“孩子啊!你是月澜还是卿雪?”
董秦在身边的时候,苏月澜会回答:
“妈妈!我是卿雪。”
但董秦不在身边时她又会低声告诉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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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月澜。”
苏月澜这样翻来覆去把叶露珠彻底弄糊涂了。拄拐的外婆提醒叶露珠苏卿雪腰上有红豆大一块红色胎记,苏月澜没有。古来稀的老人家身体如返老返童般硬朗,大脑的思路像壮年人一样清晰,无形中担当起了照顾已知天命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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