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做了一个没有颜色的梦,梦初漆黑阴冷,阿拉耶识双臂交叉抱紧自己,弯腰缩脖,目力所至是全然的黑暗,心中一片茫然。她蹒跚着,毫无目的地行走,极力隐忍这样没有希望的阴冷与黑暗。忽然,前方透出一片隐隐的光亮,好似刚刚露出海平面的朝霞,她立刻飞奔向光明。她朝着光亮的前胸逐渐发热发烫,后背却依然冰冷!光亮越来越强,好似一大团火焰,她欣喜若狂,提步飞奔,却猛然见那光亮扑向自己,耳旁传来轻微的嘶嘶烧灼声,一股火辣辣的疼痛扑面而来,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感到身体一轻,大惊之下猛然睁开双眸嬴归尘静美深邃如雕像的轮廓就悬在她上方一尺之处,关切又隐忍的目光盯着她。

阿拉耶识转转眼珠,赫然发现自己躺在一簇篝火边上,嬴归尘附身弯腰双手搂住她上半身,在他与她之间,散发着一阵头发烧焦的气味。她闭了闭眼,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明白她被嬴归尘从水中捞起,如今正被放在篝火旁取暖。她方才在黑暗中体会到的冰火二重天,就是实现造梦了。因为想要更暖和,结果被火焰烧灼了。她僵硬地支起上半身,不露声色地推开嬴归尘搀扶她的双手。后者讷讷地转到篝火的另一边,那里架着一根树枝,上面披挂着二人湿漉漉的外衣,篝火烘烤下,冒着阵阵热气。

在她吃水昏睡期间,嬴归尘将她安顿得很好:一大块防水油布铺在身下,所有的干衣服或垫或盖在她身上。再看嬴归尘,他专心致志低着头烤衣服,精赤上身,一头墨发披散,形如精魅。火光把他整个人照得历历分明,濒死时皮包骨头的身体如今已逐渐填充了肌肉,原来可怖的褶皱被展平,不复原先苍老的模样,只是与嬴少苍精壮健美的胸腹比起来,还是过于羸弱。

阿拉耶识清楚地听到自己喉咙咽下一口唾沫

见鬼!

为什么见到嬴归尘的身体竟然想起嬴少苍,还是在这种时候?不要发骚啊柏素云,都跟嬴少苍离婚了,你还饥渴了不成!

阿拉耶识恶狠狠地咒骂自己。她的脸瞬间烧的发烫,一股怒愤直冲胸臆,她可没忘记落水前嬴归尘在她身上可是揩了好一阵的油。该死的伪君子,男人都一样不要脸!

知人知面不知心,外人皆传他不能人道,她也信以为真。以前,他和她曾有过暧昧、拥抱,他虽然看似深情绵邈,身体却毫无反应,让她对他更为怜惜,不忍触碰他的禁忌,伤其自尊。

可是今天她却成了笑话。

看来对他的治疗确实非常成功,他的身体已经恢复到跟普通男人一样,不仅能够与妻子行房,还有余力来打野战!

想起那天王阿琪骑在他身上,女上男下的和谐场景,阿拉耶识只觉胃里又酸又恶,一手无意识地揪着身下衣服,一双眸子如刀子落到对面嬴归尘的身上,恨不得要戳出几个窟窿来。许是她的眼刀太烈,嬴归尘慢慢将目光投向她,在与她对视的刹那,立刻心虚地垂下眼眸,双手从火堆旁取过一个烤的金黄的馒头,走过来递给她:“饿了吗?我们背包里的吃食丢了好些,只有这个了你先”阿拉耶识看也不看,挥手将馒头打在地上,浑身上下冒出的冷气在此刻将篝火的热度都压了下去。

嬴归尘不声不响地捡起馒头,撕开上面沾着湿泥的皮,然后小心地放回火堆旁。他回到原来的位置,与阿拉耶识隔着篝火相对。水湿的树枝烟气特别大,在冰冷的夜风吹拂下全往嬴归尘的方位熏去,他揉揉双眼,幽深的眼眸中竟然含了氤氲的水汽,在火光的映射下发散辚辚波光,充盈了眼眶。

“对不起。”沉寂的夜里,嬴归尘忽然开口说话,“真的对不起。”

阿拉耶识飞快地瞄他一眼,然后继续梳理烘烤湿发。

嬴归尘依然垂着头不敢看她,口中吐露心声,他说得很慢,似乎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说得出口。

“我那时说的话是真心的。我我很早便心悦于你早到连我自己都迷糊懵懂。你嫁给冉闵后,我日日思虑:遇到你,是师父说的什么劫?师父逐我出门墙,墨家没了,秦国也回不去了,好似诸事不顺,而我却甘之如饴。师父说你我三生三世都是无缘,我偏不信这命!”

阿拉耶识停住动作,抬眸送去刻薄之言:“你一个已婚男人竟然想跟我谈情说爱?你有什么资格!”

“不,我从没喜欢过王阿琪。我父母因秦皇之故不愿我二人在一起,将王阿琪接进家门也是想逼我就范。父母于我虽有生恩,可却不能阻我人生。我既已了却仙途,今生唯有伴你红尘烟火,与他人何干!”他说道最后,竟然直立上身,越过火焰与烟雾看着阿拉耶识,眸光炽烈胜焰。

谁知他不提王阿琪还好,一提起她就想起两人床底缠绵,阿拉耶识听得简直鬼火冒,差点把头发都扯断几根,指着他的鼻子,咬牙切齿道:“嬴归尘,你算个什么男人!你和阿琪都那样了,你把她置于何地?你刚爬上她的床,回头向我献殷勤?你贱不贱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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