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云开,有薄浅的暖阳漏进了晨窗,摊在卧猫状的白瓷笔搁旁,一晌慵慵。煜臣是习惯早起的了,此时正披过一件腻青缎的晨衣在杭罗睡衣外,起身移向了兰屏边。

在江城逗留了半月,就要去往郴州了,云梦山深,原是更加芜远的所在,于煜臣倒像是企盼已久的。他前日已整书往京城,在予绾绾的那一封家信中,还夹了一封奉上的密折,折上姓名历历并事迹一一,皆为此间所见所勘,并无一丝添改处,便仅如此,也足以动他心悸的了。他想到人世的清皓,并那些清皓流光的岁月,才越发显出眼下的浊滞,那拔濯不清的世境。罢了吧,偶望见那暖锦后不知愁的,仍开的娇憨依依的冬兰,他还是澄澹而莞了。

“公子,东西不多,都打点好了。”窸风禀静地立到了一旁,望着煜臣略有些出神地样子,又不禁一笑。

“好,辛苦你了。”煜臣浑然无觉,又看回了那冬兰,想着苞心的一点含翠,在这终日的熏沁中,当是信期已近,然而春到南楼雪尽,他却是不能久留的了。

“公子若喜欢这花……”窸风伴他已久,岂望不出这点心意。

“怎样?”煜臣温澹一笑,已踱回了书案边,翻过近日来信手涂下的浅墨深黛,其中却也不乏堪赏之处。

“我还是不说了罢。”窸风笑着,自迎前将煜臣随身常携的一套青管湖笔整到了一边。二人伴候多年,他总是知解煜臣的,渐渐地,自己也濡染了这样的性情,于物无执的淡泊和恻悯。

“那,兰姨呢?”窸风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自然是听凭她自己的心意了。我们又能多什么事呢?”煜臣淡言道。

“公子真好!”窸风笑道,一面抱过数卷待裱的字画往书箱处走了去。

“说的什么话?”煜臣笑着摇了摇头,不以为意。

冬兰绻香,是有人叩帘进来了。

“郭公子!”是兰姑,她穿一件素简的剪云绸敛袖袄子,一条素地剪花纱百迭裙,头上带束素髻,脚下也迟迟的,倒似她此刻欲言又止的神情。

“公子,郭公子!”她又唤了一声,这次却带上了些吟哦的意味,眼神也怯怯的,一双愁眉下,薄雾又浓云。

煜臣却有些吃惊的,回神问道:“兰姨今日怎么这般客套起来了?”

“不是客套,而是有些话,不得不说。”兰姑敛目一低,有些羞愧似的,又重抬头,巴巴地望着煜臣,道:“有些话,我本不该说,亦不能说的,只是与公子相处了这些时日,公子的人品实在叫我敬重,就好像,好像,唉,我也不会说话,总之,就像一个在污浊的境地里呆了好久的人,以为这世间也就这样了,不想还能望见一个清净处,于是就只想,清清白白地,想自己从此也做个清清白白的人。”说时,兰姑抬头盼向了屋顶,只是游移,又怀伤怅。52文学52p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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