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煜臣淡淡一笑,敛目回身。
“公子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兰姑亦侧辗了几步,缓缓问道。
“其实也算不得知道,便是初次见到兰姨你,便觉得,你是一个有秘密的人,或者说,有过去。”煜臣温和道,一面拾起青洗旁一瓣落了不久的兰衣,掌中惜深。
“我……”兰姑又噤住了,眼中却是着急的,欲辩还觉愧。
“其实。”煜臣顿了一顿,即回过了身,望着兰姑,展眉笑道:“其实,人有过去是没有什么的,重要的,是还该有未来,无论是兰姨你,或是别的人。”
“是。”兰姑俯身一欠,又敬望去,她已自煜臣的目光中看到了那一份谅解,意料之中,又愧受的谅解。
“我不过是曹府中的一个侍妾,是隽儿的母亲,那公子你也就知道了,隽儿是庶出。我当然知道以公子的度量,绝不会对我们母女再有什么责难的。今年六月中,公子在京郊所受的刀伤,确是小女所为。我日前才见过隽儿,她前些日子还在江城,现在她在哪儿,我也不知道了。”说到这里兰姑又不禁伤感而牵挂:“她到底是我的女儿,我反正从前一直是身不由己的一个人,现在好容易自己想通了,能自己为自己做主了,又舍不得她了,这山长水远的,我不能陪在她的身边,也想呆在一个常常能听到她的消息的地方啊。”说到此处,兰姑竟是失笑,想起了非槿笑她的,太过胶着,于人于情都是。
“那曹大人呢,果然就无事了么?”煜臣自幼听过许多逃妾未得善终的事情,自然不免为兰姑担心。
“无事的。”兰姑低头笑了笑:“隽儿一身的武艺,况她是曹家的女儿,曹杞虽说不是什么慈父,对女儿却也是怜恤的。至于我,他安排我到的此处,总以为我们母女天各一方,也好互相做个牵制,都在他的辖制下。却不想,隽儿会有今日的心胸,既然隽儿不再受制于他,我自然也有我的区处了。”说罢,兰姑缓缓地抬了眼,接着,又是清怅的一笑,如烟沉云,逝在水中,就像她的命运。
“嗯。”煜臣轻蹙起眉,也陪她笑了笑。他知道,每个人都生活在不同的命数里,履着那轨迹,横生出各自交错的牵绊,这是他人不能干预的。
“哦,是了,我怎么把要紧的事情倒拖延到了现在。”兰姑说着,自向袖中摸出了一个荼茶色的绉锦荷包,双手交给了煜臣,正是那日曹隽儿予她的。
“这是?”煜臣不解。
“是隽儿让我交给公子的,我没有看过。”她平静应道,她定了一定,又道:“隽儿已同我说,她要走了,走的远远的,远远的。”
煜臣举着那荷包顿了一顿,随即浅笑道:“曹姑娘怀抱洒脱,不在人心桎梏中,兰姨宽心就是。日后兰姨若有为难的地方,力所能及之处,煜臣愿为排解。”
“是。”兰姑释然地一笑,眉淡烟轻,果然松释了。
窗风一动,吹得那蛾首低垂的兰衣更约敛了。雪天已霁,晨色初饶,熹光乍然筛下帘来,水晶一样的,碎澈了一冬的残梦。折枝屏外,画眉嗔红,竟也有了跳脱的生机。煜臣俯首清莞,纵然前路隔山,也再没有比此刻更好的了,他心如明镜,并且愈发坚信而坦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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