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从心打开酒坛,深吸了一口气,心脾凛然生沁,忙不迭端起坛子,长鲸吸川般饮尽第一坛酒,随即看看易莹,见她并没有向自己看一眼,于是打开第二坛,旋即下肚。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背向易莹打个饱隔儿,砸吧砸吧嘴,似觉回味无穷。他转过头来装模作样地向着池子看去,余光却瞟向师傅,虽饮得性发,但在师父面前终究不好意思,见师父仍在呆呆地不知在想什么心事,左手仍是抚着肚子,右手却偷偷地摸向第三坛酒。

第三坛酒刚要启封,只听易莹道:“小子,若要保命,两坛酒已经足够。”

木从心慌忙将手缩回,乍着胆子陪笑道:“师父,弟子不明,如此好酒却何以藏于这等糟坛,太也暴殄天物。”

易莹道:“你牛嚼牡丹,不品而咽,这才是辱没美酒。你跟我谈及《葵花宝典》时,说到过十三陵,再过两天,咱们便去看看,果真能寻到此书,书中所载的炼药法门当能修复经脉损伤,这样的话,你便能多三月之命。”木从心暗暗叫苦,《葵花宝典》云云,都是信口胡编,又不能澄清,该怎生想个办法阻她一阻,未等计上心来,酒意先涌向头来,想不到这糙坛子里的酒竟具如此威力,他嘟哝了一句“好酒”,随即“嗝儿”一声倒了过去。

易莹看着醉倒在地烂泥一般的徒儿,不由得好气又好笑,自言自语道:“唉,我那孩儿要是活着,也该有这么大了,需怎生想个法子救他一救?”想到早夭的孩儿,她转过头去拭了拭眼角——她生性要强之极,即便木从心已经醉倒,她还是不愿在徒儿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转回头来时,她手中已多了一粒药丸,那药丸通体黝黑,乃是绿林盟秘药阴阳二气丹,服下之后调节体内阴阳二气,增不足,化多余,神效无比,此药虽然不见得能令木从心体内至阴至阳二气融合消散,但十二个时辰以内,当能使两家罢手,消停则个。易莹将木从心扶起,伸手在他后背拍了一下,将药放入他口中,令他服了下去,随后拎着他后衣领将他带回履水阁第三层,置于石坛之上,运功使那阴阳二气丹的药力分向木从心上中下三处丹田行去。木从心体内两股内息均是强悍之极,易莹运功良久,见木从心脸上白茫茫地似乎罩了一层霜气,两只脚颤颤抖动,胸腹处却有丝丝热气透出,知道阴阳二气丹药力已全部用到了该用的地方,这才收手。累了一天,易莹此时可算乏极,便出了履水阁,在斜对面找了处卧房,不久便沉沉睡去。

木从心在睡梦中先是觉得胸腹间十分舒适,乱麻一般的内息稍有条理可循,随后见到一黑一红两团黑气,黑气渐渐化成狰狞鬼面,而红气化为金龙,鬼面挥气成冰,金龙喷鼻出火,你来我往,斗得甚是激烈,却谁也奈何不得谁,冰固然扑不灭火,火也融不尽冰。又是一招相交,金龙喷出的火焰正中鬼面,那鬼面随即碎裂,散为浓浓黑气,金龙正自得意,不料那黑气一分为二,一前一后,重行凝聚,成了两个鬼面,夹攻金龙。金龙左支右绌,正要败下阵来,忽而一个大大的太极图罩住了金龙,鬼面固然攻不进来,金龙却也突不出去,如此僵持了半晌,各自鸣金收兵。随即梦境消逝,木从心只感到通体清爽,却未清醒,直睡到第二日午间,这才悠悠醒转。

醒来之后,只觉颠簸不已,揉了揉惺忪睡眼,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辆大车之上,师父盘膝坐在自己身旁,他慌忙起身,却晃了一个趔趄,只听“嘿”的一声,那大车已急停了下来。木从心已然感到事有不对,看向师父,见她缓缓睁开眼来,却仍旧盘膝坐着,丝毫不以为意,略感心安。

只听外边一声浑厚嗓音传来:“青帮山东分舵主杨仗佑,求见皇甫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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