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爱妻落袭雅母子被于京师长安中掀起血雨腥风的凌九霄抛入火海烧骨成灰时,贺知远才知,原来当年“晋国公”宇文护肯放过他的“通敌”之罪,实是宇文护的死忠凌九霄在宇文护面前为他求了情,然他却不知,凌九霄真实的身份竟是“晋国公”宇文护的私生子……

可他却知,他实是欠了凌九霄一条命,之后才知,非但是欠了凌九霄一条命,他还“抢”了凌九霄的所爱,抢了被落起将军已许作凌九霄为妻的落袭雅……

二人是缘,三人是孽!

他与凌九霄,究竟是谁欠了谁较多?

而当被凌九霄劫持到塞外的落袭雅看到了父亲落起将军于战死前写给凌九霄的信函后,才知,原来父亲早有意将她许配给凌九霄为妻,因为,父亲认定了凌九霄是她的良人!

将军铁血沙场难免马革裹尸还,父亲落起将军生怕身死后,她孤苦无依,更不愿她一生修行在外,只想她有夫有子有女,可以幸福一生。

在这国恨家仇中,他她们三人在命运的惊涛中起伏,几多悲喜,几多忧愁,几多遗恨,几多不甘,又几多不得不隐忍!

“袭雅,这满天的繁星不知在这天上呆了多少年,看尽了人间的变迁和悲喜,我不敢奢求你如同这星星一般相伴我生生世世,只求这一生一世,袭雅你可以伴在我贺知远的身边,夫妻恩爱,永不分离!”

“远哥,今生今世,袭雅就如同这天上的星,与远哥你相护相守,夫妻恩爱,永不分离!”

言犹在耳,却已是天人永隔,看着画卷中的落袭雅,贺知远已潸然泪下,两行泪滚落胸前。

爱妻已逝,他会用余生守护儿子一家!

如今的他,位高权重,想抽身已是不易,且胆大包天的儿子娶的还是身受隋帝杨坚忌惮的和亲公主宇文芳,如此,他更得留在朝中,若有它变,也能护得住儿子!

当闻卿,也就是曾经沦落突厥王庭的叶舒得知千金公主宇文芳竟然亲披战甲,亲谱战歌,跨上战马纵马南下刀指中原时,她大脑一片空白,懵了!

往事历历在目,仿若就在眼前,在突厥王庭时,千金公主宇文芳所做种种,她看得清楚明白,明明千金公主在行使她身为和亲公主罢兵戈以结结两邦之好的和亲初衷,可为何,转眼间她就撺掇突厥大可汗摄图兵进中原了呢?

是了,她宇文芳是北周的千金公主,代表着北周的和亲公主和亲突厥,如今,北周已被大隋所灭,她这个亡国公主一怒之下鼓动突厥大可汗挥兵南下以图报仇复国,也是理所当然啊!

宇文芳是挥军南下了,那么她呢,闻卿面露了苦笑,她知,她完了!

她知宇文芳的手段,在豺狼虎豹林立的突厥王庭,死在她宇文芳手上的人命也不少啊,虽说是为了自保,可也窥知宇文芳的手段了得!

如今为了报仇复国,什么手段使上都不为过!

想来,被灭了赵王府满门的和亲公主宇文芳,为了报仇,为了复国,会倾尽所有的手段来达成目的!

而她的夫君,她这手握兵权镇守边城的夫君,自然而然也会被宇文芳惦念上!

因为身为南朝陈人的她,相当于被宇文芳攥住了把柄,若宇文芳以她为挟,威胁她镇守“垄幽城”的夫君简容浩,她该如何应对?

如何应对?

呵,若是隋帝杨坚得知已被其封爵“镇北候”,晋封柱国大将军的忠臣良将简容浩竟然娶了个敌国南朝陈女人,且还隐瞒不报更隐匿了她的真实身份,想来,隋帝定会心生猜忌和忌惮,莫说前途,只怕夫君会被下了诏狱严审,性命堪忧啊!

而她,一旦被扒出过往,定会被冠以突厥亦或是南朝陈的细作!

而他她们的儿子简文定,只怕也会被牵连下了诏狱!

当心碎的闻卿默默的在心里同夫君儿子诀别要喝下断肠毒药的一刻,手中毒药却被一只强有力的手给夺了去。

脸色铁青的简容浩将药碗猛掷于地,碗破碎的声音令闻卿身子猛得一颤,惨白着一张小脸儿的她抬眼看着心爱的男人,抿了抿唇,强按下心内酸涩苦痛,平静道:

“千金公主知晓我的身份,北周已亡,为了复国,她会倾尽一切手段,包括利用我来威胁你,威胁整个镇北候府!”

“夫君,闻卿一死,便再也没了可以威胁掣肘你的把柄,如此,对你,对儿子,对整个镇北候府,都是最好的选择!”

“便是宇文芳将我的身份揭露了出去,然我人已死,便是陛下对你生了疑,便是查明了我的身份,可因着我之死,也会轻轻放下,甚至会以为你是大义灭亲!”

“胡闹!”简容浩猛伸手将闻卿搂进了怀,一字一句,不容质疑,“你我夫妻同为一体,我简容浩岂是卖妻求荣之人!大不了,我自求除族,如此,不会连累镇北候府,再辞官求去,布衣百姓,陛下总会给我夫妻一条活路!”

大不了一死又如何,他简容浩曾失去过她,无滋无味的行走于这世间,生不知何欢,死不知何惧,如今苍天怜他,将她还了回来,他如何能忍受再失去她!

“夫君……”闻卿唇瓣颤,无语凝噎,言未尽,已是泪流满面。

镇北候府的老封君,还有她的婆母,得知她曾救过简容浩,且是简容浩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儿,更为简家生下了子嗣后,竟是并未介意她的平民身份,欣然认下了她这个孙媳儿媳。

而简容浩,早已悄然为她处理好了一切,包括她的身份。

当简容浩迎战突厥大军,当闻卿静等着宇文芳发难时,却惊讶的发现,直至突厥沙钵略大可汗摄图被隋朝大军赶回了突厥,宇文芳也未对他她夫妻二人有所动作,似是忘了他她夫妻二人一般!

心有疑惑的夫妻二人不敢松懈,一直静等着风起云涌,岂料,忽又传来和亲公主宇文芳死在了“鹰不落”峡谷!

当简容浩打探到确切消息,确定非但是宇文芳,甚至冷天奴和宇文辉皆已死在了“鹰不落”峡谷的乱军中时,闻卿震惊过后,不觉又红了眼眶,潸然泪下。

宇文芳之死令她压在心头的重石卸了去,心有轻松,然随之而来的,则是心疼,为这命运多舛的和亲公主心有疼惜……

她似乎明白了,明白了为何宇文芳没有拿她的真实身份来威胁简容浩,因为,她不屑!

或许,更是因着她宇文芳以己度人,不忍棒打鸳鸯,让这世上再多一对儿生离死别的眷侣吧!

“公主,我知你与冷公子彼此深爱,情浓意重,有冷公子不离不弃,陪着你上穷碧落下黄泉,想来,你也是无憾的吧!”

为宇文芳和冷天奴的牌位燃起的长明灯前,闻卿点香祭拜着,眼底里水光闪的她轻声喃喃着:

“公主,谢谢你!”

谢谢你救我出突厥,谢谢你放过了我和简容浩!

赵王府的四小姐,后因着和亲塞外之功的嫡姐而获封了郡主的宇文姿就不明白她这一生怎就活成了个笑话呢?

她的生母辰夫人,从一个侍候人的“洗脚婢”一步步精心勾算爬上了赵王爷宇文招的床,而后摇身一变,成了赵王府尊贵的辰夫人,虽没有堂堂主母赵王妃的头衔,虽只是个庶夫人,可也是风光无限,独宠在身。

而她,虽不过是庶出的小姐,可也是得了父亲赵王爷的宠溺长大的!

打记事起,她就艳羡嫡姐宇文芳,艳羡她是从赵王妃的肚子里爬出来的,虽然赵王妃早就死了,可因着赵王妃,太子妃,也就是后来执掌中宫的天元大皇后娘娘杨丽华可真真是将失母的宇文芳放在了心尖尖上。

不及赵王爷上书求恩典,天元大皇后早早的就在天子面前为宇文芳请封了“郡主”。

因着天元大皇后的宠爱,放眼整个帝都,高门贵女们谁敢同宇文芳争锋,便是风头盛的沐安郡主也不得不屈居宇文芳之后。

可那又如何,有一个擅钻营的母亲辰夫人,有宠溺她的父王,她宇文姿还不是将嫡姐宇文芳的情郎麂文泰“抢”到了手,不仅如此,她的生母辰夫人还伙同天左大皇后尉迟繁炽将宇文芳“踢”出了京,打发去野蛮荒芜的突厥和亲……

可谁知,天杀的宇文芳竟然如此狠毒,竟请天元大皇后一道懿旨下,也将她以送嫁的名义打发来了突厥……

在突厥,她处处隐忍,生怕被心性大变的嫡姐宇文芳给害了,她可不想死在这塞外苦寒之地,她还心心念念着回到京师做她的新嫁娘,做麂哥哥的妻子呢!

谁知,风云突变,一夜之间,全都变了!

麂文泰竟然诈死跑来了突厥,还大言不惭的求她相助去见已成为突厥大可汗佗钵妻子的宇文芳!

那一刻,宇文姿只觉自个活成了个笑话!

便是她费尽心力回到了京师长安又如何,她成了麂文泰的未亡人,便是父王赵王爷因着麂文泰的“死”替她同麂家解除了婚约又如何,在沐安郡主那些高门贵女眼中,她就是个克死夫君的不详之人!

被冠以这个污名,她又如何能再嫁高门当正头娘子!

她心有怨恨,更是不甘,她恨心心念念着宇文芳的麂文泰,可更痛恨逼她送嫁入塞的宇文芳。

因此,恨毒了嫡姐宇文芳的她出手了,以蛇香引起群蛇疯狂的攻击宇文芳的行猎大帐,结果,摔落悬崖的宇文芳竟然奇迹般活了下来!

而她,则因为彼此利用之故被佗钵的儿子暌息给盯上了!

暌息喜欢她,她感觉得出来,可那又如何,一个塞外蛮夷也敢肖想她堂堂的赵王府的宇文姿郡主,简直是痴人说梦!

然她却不得不利用暌息和左夫人之流,一次次对宇文芳下手,可惜,宇文芳总是大难不成,她怎就不死呢?没能害死宇文芳,宇文芳竟然对她下了手,以其人之道还置其人之身,竟放毒蛇咬她,她尖叫着仓皇而逃,不幸迷了路险掉进沼泽地……

所幸,她活了下来!

她虽活了下来,可却误打误撞的被一伙儿山贼所擒!

最终,强占了她身子的山贼头儿贪念她的美色,成了她的裙下宾!

待这伙“礁山”的山贼从她口中得知她竟然是堂堂赵王府的郡主宇文姿后,嘴巴都乐得咧到耳根子后了,而后,自诩她夫君的山贼头儿一口答应送她回京师长安,因为,这恬不知耻没个自知之明的家伙想当皇族赵王爷的乘龙快婿!

如此,她带着个被抓上山的婢子,在这伙儿山贼的保护下离开塞外苦寒之地,经漠河城,一路南下,终是回到了她心心念念的京师长安……

然此时,京师长安的天已经变了!

赵王府已是危机四伏,没等她想好如何应对之际“礁山”山贼头儿发现了她想过河拆桥,竟然将她软禁了!

之后,那个中央禁军大统领的儿子肖念竟然查了过来!

好在她以美色引诱了一个有野心,想将山贼头儿取而代之,当她赵王府女婿的山贼,这个山贼将酒掺了毒药,毒杀了所有的山贼……

待肖念带人追来时,留给他的,只一地尸体……

不欲让父王知他宠溺的四女儿接二连三失身于山贼的丑事,她乘这个救她的山贼不备,刀杀了他,可因着对方垂死前的奋力一击,也将她打成了重伤……

待她从一女观中醒来,已是数月后,原以为终是守得云开,不想,惊闻父亲赵王爷竟被冷天奴所杀,赵王府尽灭!

而她,为了活命,她这个赵王府的余孽再也不敢暴露真实身份!

已成为女观的宇文姿放下一捆柴,轻轻的捶打着酸疼的腰背,抬头,遥望突厥方向,神色黯然:

当年麂文泰诈死求她相助见宇文芳,其实,她的愤怒大于心伤,甚至心内还有一丝轻松。

其实,她是喜欢冷天奴的!

虽她不肯承认爱上了个生长于塞外的布衣小子,可不知何时,她心里,已然烙下了他的身影!

如果当年她留在了突厥,是不是冷天奴就不会死在“鹰不落”峡谷?

如果当年她接受了暌息王子,是不是就可以助暌息登上大可汗之位,继而如宇文芳一般,跨上战马挥军南下,灭了大隋,助暌息登上那至高之位,而她,则母仪天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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