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世黎只觉得自己在一片黑暗之中浮浮沉沉。
将醒未醒,一时听到有人在笑,在讥讽她。一时又听到有人在尖叫,在求救。在黑暗之中不知道哪里来的火光,人影扭曲着,伸着手,向她过来,一步步逼近,她却退无可退,无路可逃。
也是,她造下了孽,还能逃到哪里去。
玉佩不起作用,唯一的希望没有了,谁也救不了她。
她这一世已然是完了。
全完了。
可恍惚中又似乎听到张浊其在说“世上本就没有转世重生的事,不要再自欺欺人!你现在日子已经渐渐好了,也不再是以前那个苏姐,怎么还如此软弱?!”
她听了,只是绝望。他懂什么?他什么也不懂。
一会儿他又像发狠似地“你以为你父亲是病死的吗?就不想想,怎么就这么巧。”
巧?
她琢磨不过来。
但就算父亲是给人害死的,自己又能如何挽回?那声音都不在了。自己也不能重来一次,改变一切。
就这样昏沉着,也不知道过了好久,又不知道哪里来的人,在她耳边问东问西。
一时问她,谁跟她说能重生的,一时问她,那个声音现在去了哪儿。
她在黑暗之中又惶恐又害怕,嚅嚅地只说不知道。
即不知道它从哪里来,无风而起,又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了无痕迹,遍寻不着了。
“它根本是个骗子。全是骗我的。不,或者是我自己骗自己?根本没有这个声音,全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不然为什么别人听不见,单我能听见?”她喃喃地,想哭,又哭不出来
“父亲不在了,孩子没有了,忠仆抱屈而死。就算是醒过来去报了仇,他们就能活过来吗?我一步错,步步错,满手鲜血,好不容易终于拿到了玉佩,一次次的失败也正验证了绝无重生可能的事实。我还活着做什么?还活着做什么呢?我活该要下十八层地狱。”
她掩面而立,任凭哪些从黑暗之中伸出来的伸拉扯着自己一点一点向黑暗中去,反正在这世界也没甚留恋。
可那个人却一直那里絮絮叨叨起来。
一时说,他是天上的神仙,奉命来抓那个声音回天上受罚的。
一时说,那声音如今遍寻不着,一定是还藏在她身上,只因害怕被抓回去,才不敢冒头。
一时又对着她连哄带骗,叫她把那声音交出来,好像笃定是她把那声音藏起来了。
“逆天改命是犯大忌!你可不要听它的诱骗。我绝不能看着你们犯下大错。”
她听着,突地冷掉的心又渐渐动了一动……这个人讲得这样真切,难道说……那声音真的存在?现在只是为了避祸藏起来了,所以玉佩才不能发动?
这样一想,也似乎有道理。
若说是自己骗自己,可玉佩的事她自己并不知道,人怎么能讲出自己不知道的事来骗自己呢?
没错了。
苏世黎心上猛然一松,大事一放下,全身都像卸下了重担似的轻松了起来。
迷迷糊糊地想着,如今自己也不用慌,只需静待着这声音避完了祸再出来便行了。她得活着,好好地活着,活到声音再现的那一天!
有了这点希望,心里清明了起来,隐约觉得眼前有光,加之心思定下,便有了些力气,试着睁了睁眼。但大约是躺得太久,一时竟然睁不大开。
但只听得有人惊喜道:“醒了。夫人醒了!夫人眼皮子动了!”
苏世黎眼前模糊,看不清,却分辨得出,那是四乐的声音。
另有人沉声说:“去弄些吃的来。”
四乐立刻去了。
苏世黎闭着眼睛吃了些,糊里糊涂地又睡了。等醒来身上也没有力气,眼睛也懒怠睁开,被人服侍着吃几口,又只管再睡去。
过了不晓得这样多久,听到外头什么事吵闹,这才被惊醒。睁开眼儿,塌前没人伺候,回廊上站了几个,低声正在说着闲话。听声音不是四乐,也不是麻姑。
看看屋中的摆设即不是家里,也不是曹府,更不是白楼。她一时分辨不出来自己在哪儿,闭上眼睛缓了半,才想起自己如今是张家妇了。这里是张子令的家。
想叫人来,叫了一声竟然没人应。
外头高低起落的声音,全在说家里的丧事。
苏世黎打头只以为说的是张子令,后面听着却不对。勉强支起身子,从塌边开着的窗隙向外头看。
那是几个张府的下仆在说话。
扎白花的丫头声音清清脆脆“外头打张家主意的人,都不等丧仪摆完,就要如那野狗一样,扑上来要分一口肉呢。唉,夫人这一气倒,家里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又骂“杜先生也太不讲道理。”狠狠往地上唾了一口,不知道杜先生是做了什么,叫她如此愤慨。
另一个接话说“哎呀,你们说,这也不知道是不是少夫人克的。人没嫁来,少爷便没了,人一进门,老爷和老祖宗又没了。这白事,一场接一场,外头都说……”
“说什么?”一声喝斥打断了她们说话。
是四乐回来了。
她穿了一身素,带着麻姑快步进来。
但那些丫头却似乎并不害怕,如今不比以前,张家没人了,她们怕什么呢。讥讽四乐“你说我说什么呢?你们家姐没来的时候,张家好着呢。如今成了这样,怪谁?要是有脸的人,早自戕了。”
苏世黎在里头静静地听,张府果然是有家底,下人都知道用“戕”字。
四乐不肯服软,正要与她们争个长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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