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报抵达朝廷的第二日,久未现身的宫禁卫大统领陈隐,突然在早朝过半时请进朝堂。
由于北辽入侵的消息太过突然,几如当头一棒打懵了一众朝臣,大伙只顾得声讨林允成,几乎无人注意到与林允成有着密切关系的陈隐。
如今陈隐突然现身朝堂,便如醒钟乍响,终于使朝臣们想起了那个陪在林允成身边的陈家女,有反应快的朝臣,已然开始在心中算计借助陈隐来威胁林允成退兵的可行性。
然而,风尘仆仆的陈隐并没有给朝臣们谋算他的机会,甫一进殿,他便跪伏在地,哽咽着恳请皇上,为他的女儿女婿报仇!
这突如其来的煽情彻底颠覆了朝堂上众人的认知,就连高坐上的年轻皇帝也是眉头紧蹙,向跪伏在地的陈隐道:“你且细细讲来,此去十余日,可查到切实的消息?”
此言一出,陈隐尚未如何,臣子们却是一片惊疑之声,皆对这十余日生出疑惑,若皇上早在十日前便派陈隐北上督战,何以他们昨日才得知北辽入侵的消息?
对于臣子们的质疑,九龙宝座上的皇帝立即给了解释:“林允成多日不曾传回消息,朕唯恐事态生变,便遣了陈隐前去查探,哪知陈隐此去却也是石沉大海,一连十余日音信全无。陈隐,真相究竟如何,你且如实道来!”
陈隐叩首领命,毫不迟疑的揭开了一个令朝臣们始料未及的真相
林允成带兵深入辽境,在木兰河遇萧桀领兵来降,林允成因此放松戒备,熟料那萧桀心思歹毒,一夜之间,将包括林允成夫妇在内的十五万大军全数毒杀。后萧桀命辽人兵将换上东凌号衣,以十五万辽兵假充东凌军,又使人易容成林允成的样貌,浩浩荡荡返回山海关。山海关守将不知有诈,开关放行后,突遭反戈一击,致使山海关失守,北辽后援大军顺利入关。入关后,辽军依然冒用东凌大军得胜班师的名义,打着征北将军林的旗号,迷惑东凌兵将,至使各个关卡不战而败。更有甚者,为了阻止此消息过早抵达圣听,辽人早在通往京中的各个通路上设伏,截杀信使军报不计其数!
随着陈隐的叙述,一切想不通的问题都被这个真相解释得合情合理,而这个合情合理的真相,却是比之前众人认知的真相更加骇人听闻。
这些掌握着东凌朝中枢命脉的重臣,自然不会只顾着毫无用处的义愤填膺,他们率先意识到的,是这个真相的可怕是大祸临头的恐惧。
于是,整个大殿鸦雀无声,殿下百余人齐刷刷将目光投向九龙金漆宝座上的年轻皇帝。
皇帝凌楚安以手支额掩去半张面孔,并看不到神色如何,但那用力抿紧的双唇,却分明刻画出愤怒沉痛的线条。
良久,他那只支在额头上的手掌缓缓下移,在双目之上捂了片刻,移开手掌时,朝臣们看到的,是一双充满了自责的赤红瞳眸。
他不置一辞,只缓缓起身,摘下顶冠、除去玉带、然后开始拆解龙袍上的锁钮。朝臣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高高在上的陛下脱冠除服的举动,也不知是不解其意,还是吓得不敢出声,殿下百余人,竟无一人出班阻拦。
始终伏地不起的陈隐偷眼瞧着殿中形势,在皇帝拆开第二排锁钮时,突然大喊一声:“皇上,不可啊!”
这一声嘶喊在静寂的大殿当中撞击回荡,惊得一众朝臣纷纷惶恐下跪。
年轻的皇帝却并未因此而停下手上的动作,他一面有条不紊的拆解着龙袍上的纽扣,一面不无哀痛地缓缓道:“朕尊母命出兵助辽,不想却犯下如此大错。虽是为全孝道,却也是一己之失,致使我十五万东凌将士葬身异乡!常言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朕理当伏法,自领其罪!”
几句说得许多朝臣惶恐失色,纷纷伏地苦劝,你一言我一语,间之痛哭失声者,殿下顿时乱作一团。
左督御史王千,同其它人一样伏地不起,却并不如其它人那般,唯恐朝局动荡而劝阻新帝,他心中所担忧的,恰恰是这朝局不再动荡。
王千本就是个没主意的,原本设计好的趁火打劫之计,因了陈隐的突然出现而难以为继。他顿时心慌意乱,下意识的看向跪在众臣之首的兄长王申。
王申作为内阁首辅,与同为内阁辅臣的老臣谢尚文并排位列班前,自然是接收不到来自后方的询问目光,但即便他看到王千的忐忑,也是无计可施,因为此刻他的内心,并不比王千沉稳多少,只是未曾挂在脸上罢了。
早在陈隐陈述之初,他便已然在心中盘恒多时,是要一不做二不休就势打出那张底牌,还是要静观其变徐徐图之,他始终不能下定决心。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