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京中收到保定府加急军报的同时,辽军已然长驱直入,数日之间,真定、广平接连失守,而后自河南都司赶来的第一批援军终于将辽军挡在了卫河北岸。

辽军虽悍勇无匹却不善水战,东凌军借卫河之便阻敌成功却也不敢贸然反击,于是,两军便以小小的卫河为界,成对峙之势,一时僵持不下。

这一边辽军的攻势暂且算是缓了下来,可是离此不远的运河东水道与黄河交汇处的徐州渡口处,却先一步生出乱子来。

辽军入侵东凌之初,因扮作班师回朝的东凌军队,并无大动干戈便以迅雷之势拿下了大半个河北省,直到在保定暴露形迹,所过之地的百姓才得知自己的家园已被辽人占据。

失国丧家的悲愤加之对辽人的恐惧,使得大批的河北百姓纷纷举家逃亡,而辽军对此事竟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强加阻拦。如此一来,出逃的百姓与日俱增,大批大批的涌向山东。

之所以涌向山东,是因为辽人在通往山西方向的各个要道关卡皆安置了大量兵力,而辽军主力却又驻扎在与河南交界的卫河一带,反而是在德州附近留出了一个缺口。

大批难民的涌入,给山东三司带来了巨大压力,一来现有的粮食难以应付这突然增加的人口,二来这些流民的身份难以核查,对本地的安定是极大的威胁。三来,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山东紧临直隶省,与皇城江宁相隔咫尺,若是把这大批流民放进了直隶,其中再混进个把奸细……那这山东三司从上到下的官员,别说官职了,连命都甭想保住了。

因而山东都司在境内各个水陆关卡都增加了兵力,为的便是拦阻流民继续南下,豁出山东大乱,也要保住皇城安稳。然而流民数量太多,官府强行堵截又令百姓们心生不满,两厢里的情势正如拉满的弓弦,而最终绷断这根弓弦的,是首批到达徐州渡口的十数艘商船。

与步行南下的平民百姓不同,那些从水路沿河而下的船只,或是各大商号承运的商船,或是有些身份的官宦富户,他们虽也是自北方而来,但顺流而下的速度自然不是脚程可比。

因而在山东都司作出反应加设关卡时,这自北方而来的第一批船只已然到了徐州渡口。

面对徐州渡口的层层关卡,船主们起初并不放在眼里,以往常的经验,只要舍得银子买通官兵,过关放行并非难事,却不料想这一回完全行不通。

徐州卫以十二条战船横向排开,用铁索相连,不仅每条船都下了重锚,更在两岸各钉下六只木桩用以固定船上铁索。将这一段河面堵了个严严实实。

若想借此通过,需得解开横竖三十二道铁索,再将战船依次移开。那三十二道铁索分别由三十二人看管,就算全部买通这三十二人,还得要这十二条战船的十二个船长肯给你起锚移船。

如此繁复的设置,分明就是一道固若金汤的死闸。那些自以为神通广大的船主们,在这一道死闸面前,也只能望船兴叹!

然而,就在徐州卫的官兵们自以为可以靠着这道死闸安枕无忧时,趁夜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火,借着风势将横在河中的十二条战船烧得四分五裂,那连接战船的三十二道铁索,因失去了船身的牵制,再难形成连环之势,只得一条条坠身水底。

直到那十二条战船被烧得七零八落,如梦方醒的徐州卫才手忙脚乱的吆喝着救人布防,却是为时已晚。

从渡口停泊的层层船只当中,突然冲出十八条商船,如箭离弦瞬间便冲破了那道死闸,措手不及的徐州卫官兵,只得眼睁睁看着那十八条商船浴火而去。

全速行进的船队冲破残船余火,冲入黄河水道,在深不见底的夜色掩映下,如一条在暗中接近猎物的长蛇,迅疾而隐秘,畅通无阻的进入了邳州地界。

邳州一段的水道,因山势变化而阻隔成数道河弯,被当地人称之为曲山弯。曲山弯不仅地形复杂,水势也因山势而变化多端,或宽或窄或急或缓,是徐州至淮安一段最为艰险难行的地段。

这一队商船甫一进入曲山弯,便减缓了速度,调整了队列,由品字并行变为首尾相接,各船的舵手也是十分的老道,无论河面如何变化,船队皆可应付自如、从容不迫,显然是对此处地形十分的熟悉。

即便如此,为首的商船上,静立船头的男子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漆黑的前路,丝毫不敢放松。

“你不必如此担忧……”女子轻柔的声音自男子身后传来:“再过三道河弯,就出了曲山弯了。”

男子听到渐渐靠近的脚步声,紧抿的唇线微微弯了弯,却并没有收回紧盯着前方的视线:“你不必管我,安心回去休息,等过了曲山弯我便去……”尚未说完的话,被突然绷紧的神经扼在了喉咙里。

“那是……”女子惊愕的上前一步,站在了男子身旁。

只见前方山谷处,突然出现一抹淡白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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