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因为不堪忍受疾苦而群居劫道的流匪,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这群人还算是温和的,那些冲上来不由分说就冲着杀人来的也并非没有。
信庭明明一直在下雨,却叫端木舒觉得这里在烧一场大火,烧得焦土遍野,生灵涂炭,南郡数万的百姓都在其中煎熬,而她所能做的那些,只不过像泼在这燎原之火上的一盏茶那样微不足道。
她并不痛恨那些冰冷带着恶意的眼神和蛮横不讲道理的刀剑,那不过是为了活下去所做的挣扎,但从一开始的心怀恻隐,到现在的不为所动,她的心在这大火灼烧里渐渐变得冷硬。
她的心不得不变得冷硬,这些在火中哀嚎挣扎的人或许大多都会死去,穷尽她的力气也救不过来,但她还有必须要做的事,她绝不能在这里止步。
江彦说的果然没错,这些人里大多都几乎只会胡乱挥舞手中的武器,不伤着自己人都已算好的,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被打了个七零八落。
江彦的刀并没有出鞘,众人只是被刀鞘痛打在地,但那其中有些人本就面黄肌瘦,此时躺在地上哀哀低嚎,看起来连再爬起来的力气都未必有了。
那第一个冲出来的妇人见状,连拉带拽地把几个被吓得嚎啕的孩子扯到路边,老母鸡般搂在怀里。
江彦只是回到端木舒身边,重新上了马:“少君,走吧。”
端木舒策马行了几步,路过那瑟瑟的妇人身边,停下步子来,那妇人看到停在面前的马蹄,哭道:“两位贵人放过我们吧!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会来干这种营生!”
妇人只觉眼前一黑,被一样东西罩住了头顶,那是一件簑衣,还带着淡淡的体温,她只听那位“少君”用喑哑古怪的声音道:“别再叫孩子们来做这种事了,淋出病来一样是个死!遇上没看清的或是心狠的,直接就踩死了也难说!”
话音落了地,马蹄声便如急鼓般响起,转瞬便远去了。
朔关前线,晋军的前锋大营几乎就扎在朔关脚下,云奂将头盔扣在了脑袋上。
“将军,关上葛章人的旗又竖起来了,他们还是不肯降!”传令的小卒冲进帐中来报。
葛章大军自从弃延谷城而逃之后,便一路败退,景嵩指挥晋军在洮水截断了葛章人退回朔关的路,直接将葛章的大部分主力从信庭南部边境逼退入了远岚山中,而后一路收复被葛章占领的信庭西境,逼至朔关。
葛章驻守朔关的军队约莫只有四五千人,此时云奂带着南二郡守军中的六成,已经猛攻了七日,葛章人眼看着渐渐不支,却不肯弃关投降。
不过这也难怪,朔关之后,便是葛章的地界。从前朔关是信庭的西大门,而此时,却成了葛章拦阻晋人的东部屏障,也是最后的屏障,葛章境内并没有像样的城池,晋军一旦突破朔关,便再不可挡。
云奂骂道:“真是又臭又硬,待我今日破了朔关,倒要看看还有几个活口!”
他说这正要抬步出帐,却有另一小卒跑了进来:“将军,有位繁城来的少君带着一位随从在营外求见!”
云奂的步子顿住:“繁城来的少君?”
那小卒双手递上一样东西:“来人说把这样东西给将军看了就知道了。”
那是只锦囊,云奂拿过来打开一倒,一枚骨币咕噜噜滚落在他的掌心里。
云奂将骨币捏在指间,照了照光,那上面刻着的是一只夜枭的头像。
云奂眉头一皱,端木氏除了端木湛,哪里还有什么少君?但这分明是端木氏的信物,不论来人到底是谁,都可见是端木湛派来的。
端木湛此时派人来至前线,又有何用意?
云奂将那枚骨币握在手中:“开战在即,繁城到此想必也花了不少时日,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让他们等着!”
那小卒应一声:“是!”
云奂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下:“不,带几个人去把他们给我押下!这两人来意不明,我出战时断不能让他们在营中生事!”他想了想,又道:“多带几个,能一路跑到这里来,想必也有两下子,这点小事可别给我办砸了。”
那小卒又一点头行礼道:“属下遵命,恭祝将军出师大捷,尽早凯旋!”
账外,集结的鼓声已经敲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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