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华将无咎放到那大树旁要他坐下,手一伸,金碗收缩着变小,飞到他手中,他将碗朝地上一扔,又去扶起雅昭,将他同样靠在树下。突然瞄到了树上淋漓的血迹,便看一眼无咎胸前可怖的伤口,开口道,“虽勇气可嘉,但万事要量力而行,不可逞一时意气。诸天神佛,遍地同修,如果都像你们这样,明知不敌也要以命相拼,那还修什么修?恐怕一个都剩不下,早死绝了。”
雅昭低了低头,苦笑道,“恭聆尊者训诫。只是方才那般情势,雅昭纵要以命相搏,也无能为力,倒是蛇兄为友舍命死战,重伤之下扔要奋起一击,实在叫雅昭刮目相看。”
九华蹲下身来,盯着无咎打量,摸着下巴一脸玩味,无咎刚历经生死,紧绷之中骤然放松下来,便觉浑身都软了,再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力气,在九华探究的视线里,他竟有些隐秘的兴奋与开心,连着心都跟着酸软下来,一时间不由得恍惚,突然想,这白痴仙人怎么看起来好像和从前不太一样了?我这是怎么了……要死了,我怎么高兴成这样?
九华笑道,“修为倒是大有长进,不过话说回来,我也只是叫你带着他们两个回琉璃阁,又不曾施压于你,何必做到这个地步?倒是我始料未及了,君子一诺,唔,我心甚慰还是说,你终肯于认了无忧这个朋友么?”
无咎的视线牢牢黏着他,九华一讲话,他视线便落在他的嘴唇上,看了片刻,突然移开目光,去瞧地上那只碗,哼道,“无忧那呆瓜,死便死了,但若被一群虫子啃了,想必死也不会很开心。”
九华啧了一声,“伸手到碗里挑挑拣拣,片刻后捏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东西,托在掌中,无咎凝目细看,见是一只白乌龟,便知是无忧真身。他心中黯然,想,到头来,虽是保住一命,但元丹已毁,恐怕一切都要重头来过了,突然想到,他们以前也不是没有毁丹重修过,这家伙的院子里什么宝贝没有?那什么火树银花的果实,再吃一个不就完了么。
他又盯着九华看,九华却头也不抬,“再一不可再二,银华之实这五千年只熟了两枚,你想什么好事呢?今日我若慢了一步,你小命不保,就算好运未死,也变成这个样子,那你两个便可做个伴,想来重修之路上倒不至于寂寞了。”
无咎愣住,一时惊讶,原来那果子竟然是如此珍贵之物,他待我竟这般大方,一时又高兴,他这样讲恐怕是叫我不可有恃无恐,再做出什么荒唐事来吧。越想越开心,嘴角不由得微微翘了起来,见九华继续在碗里翻来翻去,片刻又托起一物,叹道,“巫妖一族行事残毒,这次又被那千足蜈蚣逃了,是我失策。此人死的凄苦,就近葬了吧。”他将手中之物朝地上一抛,那东西瞬间恢复原貌,却是傻柱的尸身。
九华自现身以来,桂香便一直隐在远处,到此时走上前来,朝着九华三跪九叩,肿着眼睛道,“大仙,求求你也救他一命吧。”
九华道,“此人死去半个时辰了,魂魄已远,好生将他安葬吧。”
桂香愣愣地看他片刻,突然道,“大仙,我听那些和尚姑子都说,人都是有报应的,那像他这样,做了一辈子好人,那下辈子会不会变成富贵人家的少爷了?那像我这样的女人,专会害人的,是不是只能做牛做马,连做人也不配了?”
九华颇有些怜悯地看着他,桂香道,“如果我下半辈子专做好事,恪守本分……那,那还来得及么?”她突然笑了起来,眼中却滑下泪水,“我可真是痴心妄想啊!”
桂香俯身,将傻柱的尸身负在背上,那傻柱身子长大,她却还是将他背了起来,一步一个脚印地,走的倒是极稳当,她嘴里哼起了小调,众人听着她含糊地唱道,“郎呀你要去远方,撇下奴一个守空房,奴恼你怨你牵记你,却只把着灯盏做衣裳……郎呀你要去远方,不知何日返家乡,那时与奴再相见,可念着奴曾为你泪两行……”
无咎看着她二人渐渐去的远了,听这那悠悠杳杳的声音,一时竟茫然若失。雅昭叹了口气,“尽道有些堪恨处,恁是无情也动人。”九华忽道,“水路已开,走吧。”
无咎这才发现,这一片荒山野岭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溪流溪水淙淙,不过片时,渐有澎湃之势,九华伸手一招,一片树叶落进掌中,那树叶见长见大,恍然间变作一条翠绿的小舟,接着足尖一点,揽着无咎与雅昭登了上去,此时溪水暴涨,小舟竟溯源而上,两岸无限退却,已隐在一片雾霭之中,放眼望去,只见茫茫碧水,伴着耳畔拂过的湿润微凉的风,无咎一时间竟不知身在何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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