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烛光投射在鸳鸯嬉戏的屏风上,映照出一道曼妙的白色影子。

薜荔静静坐在床头,看着洒了满地满床的核桃、瓜子、花生、桂圆、红枣眼底的落寞一如腐草化作的流萤,数之不尽,难以消弭。

楚辞恰好看到这一幕,不动声色敛去沉思,还故作没事朝她招手:“饿了吧,过来吃点东西垫垫胃。”

不想让她担心,薜荔勉强挤出一抹笑,却比哭还要难看:“你还怀着孩子,不用特意陪着我,累了就去休息吧。”

楚辞同她开玩笑:“得我好像有多嗜困似的。”

薜荔咬下一口糍粑,口齿不清道:“难道不是吗?”

接连好几次,余光都无意识停留在她的腹部上,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刺痛。犹豫好几次,终是忍不住开口:“我能听一下吗?”

楚辞拉住她的手,覆在隆起的腹部上,腹中的孩子好似感受到薜荔的心翼翼,踢踹的动作慢悠悠、轻软软的。

这就是胎儿在母亲体内繁衍生命的见证。

楚辞猜到她在想什么,却没有直言,反而扯到另一个话题上:“这一百年,昭质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吧?”

薜荔摇摇头,轻点腹部某处,似在回应刚才与自己打招呼的孩子:“我很喜欢她,每次听到她的笑声,就忍不住想起当年你领着我们一起玩耍的场景。”

“我领着你们玩耍?”楚辞忍俊不禁,点她的脑袋瓜,“看来你是忘记当时怎么欺负我了吧?”

薜荔一脸懵,旋即信誓旦旦摆手:“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可记得很清楚,是你这个领头羊领着他们要来给我一个教训的。”

薜荔摸了摸鼻子,心有些虚虚的,不知为什么:“怎么会?我们当时对你可是很崇敬的。”

楚辞拿起另一个糍粑塞到她的口中:“虽然第一次见面你们对我很不友好,可我还是原谅你们了。”

“唔唔唔”

薜荔还想解释什么,被楚辞揿住肩膀:“听我把话完。孩子的心思是最单纯、也是最纯粹的,用他们的眼睛看世界,永远能够感受到不一样的温暖与感动。薜荔你知道吗?你一直拥有这样的魔力,能够让身边的人,为你而感动。”

话到这个份儿上,薜荔若是再体会不到楚辞的意思,就真的白活了这么多年:“可是可我的魔力消失了”

“不,它从来没有消失。”

楚辞握住她的手,让她贴近自己的心脉:“看着我。”

薜荔看着她,紫眸倒映出自己的轮廓。她静静闭上眼睛,感受落在自己身上的温度。

“听到了吗?”

她在与自己的心对话:“嘿,孩子,不要害怕,让我来告诉你。你的眼睛还是那么纯真无暇,心思也还是一样的玲珑剔透。不要受外界的影响从而改变自己的初衷,坚信应该笃定的,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一百年了,她始终没有怀上孩子。

仙界那些老臣和趋炎附势的生灵明里暗里往江蓠手中塞过不知多少女人,一来,是想让这个上古讹兽拥有继承的血脉,二来,是炏恬的事情已在他们心中落下恐惧的种子。

江蓠回到新房前,刻意把喝进腹中的酒逼出七八分,又在夜风中吹了好一会儿,浓沉的酒意散去,维持清醒的意识。

一室安静,新房染了一抹深红,里屋的光线尤为明晰。里头坐着他的妻子,坐姿端正,娴静文雅,可滑向床沿边的手毫无规律的敲打,隐隐带着一股不耐烦。

江蓠掀开粉色的帘幔:“等很久了吗?”

脱下西装外套,又解了领带丢在一旁的沙发上。

薜荔再不耐烦,也要把婚礼的仪式走完,踩着十三厘米的高跟鞋,跌跌撞撞摔进他的怀中:“还差啥呀?”

江蓠眨巴了一双无辜的单眼皮眼睛:“我也不知道。”

“”

“那我不管了。”

高跟鞋一甩,捡起地上的桂圆就要塞进嘴里,江蓠伸手一拦,无奈轻笑:“你也不嫌脏。”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江蓠一瞬不瞬盯着她,笼罩了多日的阴霾从眉梢间淡去,笑意从唇角蔓延到心尖。

这世上,果然只有楚辞能够解开她的心结。

他也陪着她坐下,剥了一手的花生给她。两人靠在一起,时而低头耳语,时而又开怀大笑。

“这个红枣不错。”

塞了他满嘴,又抱过去跟他争食,玩着闹着,她突然埋在他的身后,眼眶通红,“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还没等他什么,肩膀又一疼,衬衫上的牙印显而易见:“我告诉你,不论我再怎么跟你闹,你都不许我是下不涟的老母鸡!不然,我就跟你离婚!”

真是够傻的。

哪回吵架他有过重话?

不过,他经过一番的审时度势,也讲起了条件:“要我不重话也行,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

他露出八颗阴森森的牙齿:“以后,不许轻易把离婚挂在嘴边。我告诉你,我们的姻缘已经被刻在三生石上了,谁也弃不了谁,注定要纠缠一辈子。”

薜荔还是觉得缺点什么:“签个字画个押吧,白纸黑字什么的最清楚不过了。”

“随你。”要是这样做能够让她安心,他倒是可以全力配合。

看着眼前这个承诺书盖上了两饶手印,签字的墨迹还没干,楚辞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貌似我们还有一件大事没完成。”

江蓠扶额,感觉自己的心脏有些承受不过来:“还有什么事,一次性完吧。”

唇角突然一热,扑过来的新娘子踮起脚尖抱住他,闪闪发亮的眼睛带着一股深意融融的热情。

新房里屋的灯光熄灭,带着溽热夜风的盛夏,昙花悄无声息绽放,知聊鸣叫声此起彼伏。

昭质坐在第二进的阑槛上,晃荡着一双灵活的腿,百无聊赖托着腮帮子,头顶的弯月像一条皎洁的船。

突然间,眼前的场景陷入了模糊中,逐渐浮动出一张冷若冰霜的面孔,昭质心头一凛,捡起石头就往上砸:“给我滚!”

胸口藏着一团无名火,无处可发泄。

身后靠过来一团黑影,她眼疾手快挥拳,还旋身来了个无影脚。

拳头被挡,脚被扶正,还有楚辞浅浅的笑意:“孩子大了,连妈妈都敢动手了。”

昭质慌忙收回手,上前查看她的情况,生怕山她。

楚辞揉了揉她的脑门:“就你现在这点术法,还伤不到了我。”

昭质松了一口气,可心上随即又压来了另一座大山,重得喘不上来气。

难得见丫头心事重重,楚辞揉了揉她的后脑勺:“孩子大了,都学会隐藏心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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