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川和南阳两郡毗邻,从翟县到南阳不过两百余里,但安夷公主车马良多,一行人却足足走了四日有余,张五郎和遝颓均觉不好催促,一时颇为心焦。安夷公主瞧在眼里,却没说破。方到南阳郡治所,安夷公主便将随从皆召集起来,吩咐道:“本公主微行江湖,你们人车鞍马跟随,多有不便,皆返长安去罢。”众人皆是熟知安夷公主心性,知无更改,便不敢相劝,只那家令道:“倘若旁人问起公主行踪,奴婢该如何回?”安夷公主道:“想如何回便如何回。宫中已无皇太后,上官皇后又年幼,谁人敢多言?”那家令不敢多言,唯唯诺诺的退了下去。遝颓见状,便问道:“公主微行已是犯险,若无羽林护卫,如何得了?”安夷公主道:“有师傅他老人家在,还要甚护卫?”遝颓一惊,道:“公主要随师傅去梅山?”安夷公主道:“怎么?只许你献殷勤,不许本公主表孝心了?”遝颓道:“公主玩笑了。只是大鸿胪、宗正事务,离不开公主罢?”安夷公主道:“本公主不担心,你担心个甚?”

安夷公主随从一离开,便只剩下遝颓、安夷公主、张五郎、嚜岫四人,这便可苦了嚜岫,一应吃喝住宿,皆是要其照顾。好在嚜岫任劳任怨,并无半分多言,有时遝颓见其辛苦,,得闲便要帮上一二,嚜岫亦是坚决推脱,遝颓心底过意不去,暗想嚜岫于己非奴非婢,如何能让其受此等委屈,但却又是无法。

这日来到武陵郡境内义陵县,离梅山已然不过数日路程,遝颓和张五郎皆有些近乡情怯,竟有些踌踌起来,安夷公主则是少见南国风物,非要流连些时日,问遝颓道:“这义陵县有甚好玩之处?带我瞧瞧去。”遝颓道:“这个师傅应是知道多一些。”安夷公主道:“为甚么?”遝颓道:“义陵境内,蚩尤后裔颇多,想来师傅定是关注的。”嚜岫忽的插嘴道:“公主,我们还是早离此地罢,近几日,嚜岫总是觉着有人跟着我们。”遝颓心念一动,正待相劝,安夷公主却道:“师傅皆未发现,你倒发现了么?”遝颓心想亦是,便亦未再多言,嚜岫见状,更是不敢多言,安夷公主便道:“师傅,你说哪里好玩?”张五郎摇头道:“哪里好玩,老头子不知道,不过遝颓说义陵有蚩尤后裔,那倒是可以说上一说。”安夷公主忙道:“师傅快说。”

张五郎道:“蚩尤原本是第四任炎帝姜黎的后代......”安夷公主问道:“我还以为炎帝是一个人呢。”张五郎笑道:“炎帝当然是一个人,不过它亦是一个称号。就似秦皇帝一般,有秦始皇、秦二世。炎帝传了九代,首任炎帝是神农氏,最后一任炎帝是姜榆罔,便是联合黄帝打败蚩尤的那位。”顿了顿,又道:“蚩尤以父亲字为氏,便是黎氏了。蚩尤本名叫黎贪,有兄弟黎巨、黎禄、黎文、黎广、黎武、黎破、黎辅、黎弼八人,号称九黎。又有族兄弟七十二人,共是八十一人,便组成了蚩尤部落。蚩尤后来战败,后裔散落各处。这些蚩尤后裔多不服王化,其中在长沙国附近的蚩尤后裔,便被称之为荆蛮、南蛮、梅山蛮,在武陵郡附近的则被称之为武陵蛮、五溪蛮。”安夷公主笑道:“那师傅你们是梅山蛮咯?”张五郎笑道:“正儿八经的梅山蛮。”

此时已近黄昏,直道上已别无车马,四人谈兴正隆,辎軿车却停了下来,遝颓探出头一看,那车夫正自往旁边山林狂奔,遝颓立觉不妙,道:“师傅,恐有埋伏。”张五郎淡淡道:“下车罢,是阿拉提。”安夷公主怒道:“当真是好大的狗胆,颍川留他一命,他还敢来?”遝颓却是说不尽的担忧:“阿拉提这号人,没有十分把握,如何会轻举妄动?”扶着张五郎下了车,果见阿拉提带着一群人拦在了直道中央,多时未见的伊尔玛兹赫然在列,便拱手道:“国师不返故国,却折返此山野做甚?”阿拉提道:“我师徒十人,特来向张前辈讨教几招。”遝颓不怒反笑,道:“国师号称匈奴国中第一人,此举未免失之光明正大罢?”阿拉提道:“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老夫以崀山派小三才阵向张前辈讨教,不知有何不当之处?”遝颓心底一沉,崀山派的三才剑阵,遝颓亦是见识过的,武功远逊的崀山派掌门吴尽,一掌便将费喀莱特打得五脉俱损,后来听李囬妟说起,才知三才剑阵能将各人内力联通,十人便有十人内力,百人便有百人内力,李囬妟对此亦是多加赞赏,艳羡不已,但参详多时,亦是不解此中奥秘。于今,匈奴人反而得知,实是大为不解,问道:“国师如何得这三才阵?”阿拉提道:“自然是哪里有便从哪里来。”遝颓道:“国师偷了崀山派秘籍?”阿拉提却不再答话,对张五郎道:“未知张前辈肯赐教否?”张五郎道:“假惺惺的作甚,不就是想取老头子性命么?陪你们耍耍便是。”阿拉提哈哈大笑,道:“前辈快人快语,真是妙人。”遝颓见状,急道:“师傅,这三才阵能互通内力,十分之厉害......”张五郎叹道:“你聒噪个甚?这样式不打上一架,你走得了么?”遝颓一怔,苦笑一声,悻悻而退。

阿拉提道:“三才阵是中原武学,便不罗嗦了,这七位弟子是要向张前辈讨教的,便给张前辈介绍一二。”朗声道:“大弟子塔依普,坤位;三弟子塞利姆,离位;四弟子苏莱曼,巽位;五弟子卡努尼,震位;六弟子吉汉吉尔,艮位;七弟子吉玛尔,坎位,八弟子纳米可,兑位;乾位,阿拉提。”张五郎点点头,道:“徒子徒孙多便是这好处,唉,要是老夫徒弟还在,亦轮不到老夫出手了。”遝颓悄声问安夷公主道:“怎么,师傅便只有我一个徒弟?”却见安夷公主脸色大变,半响才道:“瞧师傅罢。”遝颓便不敢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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