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了解母亲,知道她真不在意与装作不在意时的区别。
“她很好。”景砚想到那张苍白的小脸,和短短时间消瘦许多的身影,心中猛地一缩,平复了片刻才又缓和过来。“母亲,此事不能再善了。”
惠阳长公主把玩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她自然知晓该严惩景薇,甚至让这小丫头消失得干干净净最好,可是......这毕竟是景风扬的女儿,她做不到。
“将她送去家庙吧。”长公主无法对景薇下死手,想着若能让她在佛门清静之地浸染几年,以后总能够有所好转。如此对虞家也有了交代。
岑记被一把火烧掉,那他们就补偿一大笔银子,虞大姑娘受到惊吓生了病,他们就多备珍贵补品药品送去给她养身子。
再将景薇这罪魁祸首送去景家家庙,这就已经给足了虞家人脸面。惠阳长公主倒不觉得脸面有多重要,关键是这一举动诚意十足,不会让虞家人觉得她们母子仗势欺人,毁了原本极好的关系。
“她不配进家庙。”景砚脸色微沉,身上气压比平时还要低上许多。他抬眼看了看垂着双手侯在门口的常喜,常喜感觉到他的眼神,麻溜冲着外面丁云招了招手。
惠阳长公主这才意识到事情比想象还要严重。
当她听到墨姨娘是被樊万里买下送进府时,心中就已有了不好的预感,只是墨姨娘这些年老实巴交闷头过日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实在没有个通敌的模样。
可现在看景砚的神情,长公主就知道这位姨娘怕是没有表面上那般简单。
丁云呈上来的是几本册子,蓝皮软封,里面蝇头小楷写得十分规整。“启禀长公主,这些册子是墨姨娘旧居的地窖找到,从墨姨娘进府到与弥国开战期间,她一直在与弥人留在京中的眼线通消息。”
丁云觑长公主脸色还算镇定,于是接着又道:“先国公爷、先世子爷与二爷的一举一动,还有无意中外露的喜恶,墨姨娘全都记了下来,毫无隐瞒地向外递了消息。”
“除此之外......”丁云咽了咽唾沫,压低声音道,“大姑娘并非先国公爷之女,按据墨姨娘在册中记载,她与先国公毫无瓜葛,是用弥人留给她的迷神药物让国公误会,后来的身孕,亦是一早就与安排好的人所怀。”
惠阳长公主一边听着,一边在册子上飞快地翻页,里面一句句、一桩桩都是长公主府与国公府的细碎琐事,大到结亲办宴,小到谁跌了一跤用了什么药,事无巨细全都记录在册。
“去将墨姨娘给我带过来。”
长公主说不出心里是个滋味。过去最介意的人与事竟成了作假,那她曾经与丈夫置的那些气,私底下流的那些泪又算是什么?
曾经以为丈夫是个违背诺言的小人,与这满大燕的凡夫俗子没有什么区别,为此她还无数次地讥讽过他,不肯听一句解释。
现在回想起来,他明明曾好几次表明自己不记得发生过这样的事,也曾说过自己的疑惑,可是她从来不肯听。只当那些都是他掩盖自己是小人的借口。
长公主叹了口气,转眼看向窗外,树枝上已抽出嫩绿新芽,如今知晓真相,人却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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