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阵列井然、操练有方的本地乡人,将只知凭一时血勇各自为战的外乡人打得抱头鼠窜。

然而,这些带着妻儿老小四处流浪,却被到处驱逐的灾民们,好不容易寻了块安稳地重建家园,又岂肯再被赶出去,过那遭人白眼的乞讨生活?

于是,虽然一直处于被打压的境地,这些外乡人却凭着惊人的坚韧,在北亭乡扎了根。

不仅如此,在一次次械斗失败后,灾民们逐渐总结经验,开始学着北亭乡的民壮,在农闲之时操习阵列。

到后来,不但不再被本地民壮击溃,甚至以彼之道还至彼身,依靠极强的韧性,好几次击败本地民壮!

几十年后,两大乡党之间的恩怨一直传递到第二代人!这些幼年即见父辈相互攻伐的青壮,很可能已经忘了冲突的起因,只是在延续过去的仇恨罢了。

这不禁让谢懿想起后世,一些相邻的村庄因为一件小事,导致几十年老死不相往来。谁若是敢与死对头往来,便是全村的叛徒。从此无法在家乡立足。

不过,有意思的是,由于彼此都面对对方的现实威胁,这些乡民们操练非常勤勉。

弘治年间,朝廷规定各地民壮“春夏秋,每月二操。至冬,操三歇三”。而一些能够“月凡三操”的民壮,称之为“附操民壮”,即民壮中的精锐。

北亭乡两大乡党的青壮们皆是每月三操,至农闲则三日一操,以至于比地方官兵还要娴熟。

多年前,北亭乡两大乡党发生大规模械斗,一位巡检率百数十个兵丁前来弹压,结果溃散奔逃而回!直至县衙调集各地乡兵五百人赶到,方才平定此事。

从此,北亭乡更加恶名昭彰。

谢懿听得心中苦涩连连,自己真是脑子被驴踢了!也不打听清楚便跑到这穷山恶水来。这下倒好!这破庄子想脱手都没人愿意要,毕竟如自己这般钱多人傻的可遇不可求!

“小官人不必担心,似今日这般的打斗每隔几月便会有一回,”赵老丈见谢懿沉默不语,忍不住安慰道“,见得多了也便习惯了!小老儿在此过活了大半辈子……”

“习惯?!”谢懿听后哭笑不得。

这老东西!敢情庄子不是你花银子买下的,拿这番话来哄我!

你这老家伙半截身子都入了土,憋着这口气再忍忍,一辈子也差不多过去了!本官人正当年少,这般忍下去,何时是个头啊?

谢懿面沉如水道“,本官人不会习惯任何人。本官人非赵家老太爷,惯着这帮刁民,也非赵大官人,吃了闷亏没处说。”

“不管这里过去如何、民风如何、乡党如何!谢家庄的百姓,必须习惯他们的新主人。”

赵老丈方才见谢懿对家人的布置,以为他打算就此忍过,却听谢懿这一番话,连忙劝道“,小官人万万不可意气用事啊!这些刁民哪里是好相与的……”

谢懿却打断道“,没关系,习惯都有个过程。学不会,我会教他们的。”

说罢拍了拍赵老丈的肩,独自走了。

“这谢家怕是要吃大亏!”赵老丈看着谢懿的背影,连连摇头叹息道“,乡里又要不得太平喽……”

经过此事后,谢家人盘踞在谢家堡内,轻易不出门,即便出了门,也远远躲着本地乡人。整个围子里的气氛都有些紧张,家人们无不对谢家的前景感到忧虑。

只有谢懿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每日无所事事,只顾着喝酒作乐。虽然不能出门游玩,但有美人相伴,也不致沉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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