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帝驾启程。

九州风声如雷动,从前的西部抓过不少次眼球,也在不知不觉间改了人们对那里的刻板印象,但全都累加起来也不如今时之举!

不夸张地说,这是天威所引,如此意志无有可及。

帝驾入西部,这是第一次,而此次的规模,同样也是帝驾出行的第一次!

三院大公来了两位、九寺大卿来了五位,乘七辆六马大驾。王室子嗣、宫廷主簿、明录官、风志官、御学掌事、各寺吏官等等等等,前前后后足足拉出来十里多的仪仗!

而季牧,则随明帝共乘帝辇。

商界的胜者,自古便与光明正大无缘,但今时这一重待遇,无异于从至高的层次宣誓了一种地位,它由不得人们乱忖乱度,商界最大的声名无外如此。

于商界而言,此间心悦诚服者为多,细想季牧这大半生,原本就有着不世的“帝缘”。三九之樽知道的人不多,但颐山宫夺魁、贡品堂盛礼乃至接连金龙霸榜,桩桩件件都是无尽迎合帝的意志。对一些思虑沉厚的人来说,这才是季牧此生最大的四件事。

十里仪仗走得缓缓,穿过雍州之后,斜刺西北走入云道,三日之后方才抵达云都。

许多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梦魇一样的云都三年多来无人涉足,而今这一来,它竟然和当年的云都无甚区别!

红火的依旧红火、沸腾的还是沸腾,大街小巷人影攒动,千百货品琳琳琅琅。这种真实,就好像大震根本没有发生过!

云都度过一宿,人们的体会更加真切,这里面没有一丝“摆”的意味,那个遭遇灭顶之灾的云都,活生生得又起来了!

熟悉云都的人不在少数,了解西部的人却微乎其微,尤其对这些官场的人来说,对西部的偏见其实更大。官场素有一套“真理”,如果没有西部世界,那么云州牧是肥差重差,可一旦掺合进来西部世界,连这些州牧都觉出几分发配的感觉。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一坨太大了,稍微花点心思就要拖累整个云州,可要不花心思便别想再攀一步。

所以当下的西部世界,让人生出从未有过的好奇,陛下亲临自然不会是失望之地,更加让人迫不及待了。

云都到西部必走云西道,这一路上的景象就让人满心骇然。

天呐!世上居然有如此繁忙的商路!

这一条路全程足有六七百里,但迎面走来的马车满载着货物一辆接一辆,简直给人一种从中心四外出货的感觉。

过了望云山脉,眼前便是开敞的西部世界,从前百里人烟稀,而今总遇烟火气,大大小小店开在大路两旁,终于没有了那苍凉意味。

季牧坐在辇里,整个人定得像一口钟,可秋风一吹拂开了帘子,路边的景象映入双目。

这些季牧都看得惯常了,可或许是这一遭归来的意义有些不凡,或许是云都这一震更加让人珍惜,或许也很简单,就是“老而生杂念”。

不知怎的,看着看着,季牧的思绪被拉得久远,而且是分外的久远。

那一天,他辞别了老师,以太学名士的身份回到了季家甸。如今看来,那一刻仿佛才是一切的起点。

“香腾腾那个热羊肉,开锅闷烧酒,大咧咧那个老哥友,一口又一口。今日我儿坐中间呦,都来盛满酒,三杯那个五杯嘞,我儿横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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