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把黑漆漆的断剑,剑刃只剩下可怜的三寸,上边还有一个豁。

可老霍却突然精神了,他猛地往前走了几步,一下跪在地上,捧起那把剑:“这是...真东西?我的爷,这是真的?”

王五羊点头:“货真价实。”

老霍止不住地舔嘴唇,可嘴巴却越来越干:“这他姥姥的是昆红之器啊...是真正的神器啊,这是宝贝...等等,是哪个龟龟把这把剑折断的?”

“谁知道?”王五羊耸肩,“你就说,能不能修吧...额,不必用昆红琉璃铜,只要给这个剑再接上一段剑身,补好上边的豁口就成。”

老霍咳嗽了几声,将断剑搁到了地上,俩手却还死死地握着剑柄,好半晌,才嘿了一声,把手松开了:“这把剑,我不能修。”

王五羊哦了一声:“何故?”

“这种东西,已经是名器了,是无价的至宝,妄动不得,若损了,那我就是剑器一道上的罪人了。”老霍摇头,“我建议你送到万有工坊,找中介人,请那边的昆墟炼器师帮忙,能修的比我好。”

王五羊笑了笑:“这把剑没有什么独特的功能,和鲤吹,汞光这类的剑不同,只是够硬,能砍人而已...您把它修到,额,能砍人就成。”

“那就糟蹋这物件了。”老霍有些伤感,“我的铸剑术,没办法将昆红琉璃铜彻底地融化,新的剑身在熔炼过程中,和断口没办法熔在一起,能明白不?剑身和原本的断剑只是粗糙地黏在一块,易断。”

“可您都做不成的东西...”王五羊扶额,“那些人,能成吗?您这可是传了十一辈儿的手艺!”

老霍起身,走到窗前,将窗户推开:“能。”

王五羊只好又用了三炷香的时间,将剑收了起来:“那么,去喝一杯?”

“喝一杯!”老霍起身,“我去点两坛子酒,等喝完了我们去万有工坊,我给你找个中介人。”

“你们东都已经发展到坐屋里就能点酒的程度了吗?”王五羊吃惊。

老霍拿出一个青铜大盆,盆中镶着水玉,盆外刻着符咒:“你请客,你掏钱。”

王五羊皱着眉头摸出一块大银,老霍将银子往盆里一丢,银子突然就坍陷了,对,就好像落在烧红铁板上的一块苹果,瞬间焦黑,缩水,不过,铁板上的苹果还能留下渣滓,可盆里的银子却完全不见了。

与此同时,盆中水晶大放光明,细碎的雷电在两人身旁凭空而生,雷光白火彼此交织,竟然构建出一片繁华的形体,那是街道,熙熙攘攘。

“找宋家的酒楼。”老霍随口道,“两坛子青年琼。”

“这酒的名字糟糕极了。”王五羊皱眉,可随着话音落下,那些电光恍惚飞逝,真的到了一家酒楼前,随后,电光猛地暗淡下来,地板上却多了两坛子酒,还有些碎银子。

“看来,昆墟入驻东都后,的确是方便多了。”王五羊感慨不已。

“他龟龟的,谁说不是呢?”两坛子酒喝光后,老霍突然哭了起来,“老子我不服气啊,不服气!可不服气不行啊!昆墟那帮孙子儿,抢了老头我的生意,老子早他龟龟的仨月不开张了!仨月啊!老子早该饿死了,可,是昆墟那帮家伙,给老子送来了钱还有粮食...老子不服啊,可,可老子不得不服啊。”

王五羊只喝酒,不接话。

老霍拍着自己的大腿:“我不该,给你说这些,可,也没二一个听老头子我瞎喷...那昆墟的修士,带来的手艺真好啊,随便一个小学徒,买了他们造的铸剑机关,出来开个铺子,就能造宝器!老子不服气啊,可老子比他们有啥?不就一个百年老字的招牌吗?可老子现在每做一笔买卖,都是在砸招牌啊!”

“昆墟的人,还真不在乎昆墟圣约...”王五羊摇动手里的酒碗,小声嘟囔,“不过,有了他们的帮助...老有所依,壮有所用,幼有所长...贫贱者无冻饿死伤之虞,倒是接近大同了。”

“大同,嘿嘿,大同...”老霍嗓子里发出笑声,和哭一个腔调,不过王五羊倒是没看见这老家伙脸上挂泪。

“你醉了,若是寻找中介人,我还是自己来吧。”王五羊将最后一口酒喝下去,他喝的比老霍多,可就是不见醉态,“你把你的小白灯笼借我使使,钱我不少给你。”

“你小子是想去找那个朱红眼睛的丫头吧?”老霍呵呵笑,“我猜对了吧,那个小丫头的眼睛,就好像...朱砂的宝石...”

王五羊下意识端起酒碗,却发现酒碗空了,于是他又想起了那个姑娘,和芶城一起来东都时,他俩见过的姑娘。

芶城喜欢那她的眼睛,他说,那对闪亮的赤色眸子,就好像在碧湖里看见的夕阳,空灵的红艳中荡漾着金色的光。

王五羊想不出那个,小姑娘的眼睛让他想起了夏日里,那位小侍女亲手榨出的西瓜汁,加入了冰水和冰块,红红的,却凉丝丝的,甜而清爽。

“那是个很美的姑娘。”王五羊摇头,“她...还干那事吗?”

“不干啦,被人赎出来啦,嫁人啦。”老霍眯着眼,“昆墟集体出的钱,昆墟拒绝这一类事情,他们一向正人君子。”

“也好,那就没必要找了。”王五羊再次端起碗喝酒,然后,再一次发现酒碗是空的,“她现在还好吧?”

“死了。”老霍摇头,“从那座高塔上蹦下去了。”

王五羊闻言,愣了愣,又沉默,随后端碗,送到嘴边,啧了一声,索性把酒碗扣在了桌子上。

“为什么。”他问。

“不知道。”老霍哼哼唧唧地回答,“按理说,脱了贱儿,该他龟龟地过好日子了,怎么就想不开呢?”

王五羊捏捏眉头,站起来,一声长叹。

“小白灯笼在门后边。”老霍道,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对咯,有句话我得提醒兄弟你一句,中介者多是娄河东顶的人,你悠着点,别和人家呛。”

“多谢。”王五羊说着,起身,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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